这话自然是谎言,毕竟许劭从来看不透种平的面相,当然也无从卜筮,但种平有系统兜底,现在确实还不是他的死期。种平言之凿凿,李蒙转念一想,种平所承诺过的事尚且没有做不到的,那盲目的信赖又重新占领了智商高地,双手抱拳,果断接下了种平安排的重任:“定不负伯衡所托!”
暴雨初歇,士燮军第三次佯攻的鼓声刚止,西城门便悄然打开。
种平带着两百穿着藤甲,打扮与士燮手下军队一般无二的守军从排水渠钻出城墙,他们口中衔着薄木片,贴着江岸芦苇潜行,靴底绑着浸透鱼油的蒲草——这是鸱巫献的计策,暴雨中既能防滑又不会留脚印。
距中军营帐三十丈时,已经能看到俚人士卒正在帐外巡视,再近一些便会被火光照映出踪影,二十名壮汉立刻卸下背篓,里面是用湿泥封口的陶罐。他们掏出火折子猛吹——这是种平特制的延时引信,浸透了树油的椶丝在泥中也能阴燃。
等到朱砂粉喷涌而出,夜风卷着红雾扑向篝火,俚人们惊呼“瘴气来了”,整个大营顿时出现了小范围的骚乱。
种平早带着几十人绕道,趁着那些俚人被东南方的朱砂吸引了注意力,自己则来了营帐后方,他一早便发觉此处防守比营前严密许多,甚至还有马槽,心中猜测或许这便是粮草存放之处。
也不管是不是,当下高呼一声:“放!”种平挥刀斩断腰间布带,被厚厚牛皮裹着的滚烫的铜罐被用力掷入军中,罐体遇火炸裂,液态铜汁在雨水中迸溅成蓝白色火团。裹着朱砂的毒烟顺着风灌进营帐,战马嘶鸣着撞翻鹿砦。
“有人袭营!”
守在此处的士家军大叫,有人试图去捡未炸开的陶罐,却被烫的握不住,铜汁浇在身上,皮肉滋滋作响,那惨叫之声骇人异常,便是种平这个始作俑者,也不忍多看。
“西北角火起!”俚人士卒们刚从朱砂雾中脱身,便又听见粮帐遇袭,匆忙调头回援。
种平已带人混进士家军中,主打的就是一个添乱,时不时叫喊两声,遇见来援的俚人就是一通唾骂,趁乱推倒了营中不少火把,专门对着易燃的营帘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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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此刻雷声又起,有些俚人经历过种平的爆竹,还以为又是敌人袭击,呜呜哇哇的乱叫乱舞,更是乱上加乱。
这便种平正带着那两百守军脱身,郁水上游,李蒙已带着手下白毦兵从水门潜出,他们背着用兽脬充气而成的皮袋,像江獭般贴着岩壁游动。
当见到葫芦口的堤坝之时,他们潜在水中,沿途用铁锥隔断石块之间的藤索,李蒙摸出个竹制量雨器,看了眼水位刻度,示意一队白毦兵登岸袭击守兵,自己和另外几十白毦兵深吸一口气,下潜入江中,摸索着木石之间的缝隙,寻找石块之间的错位处。
只了三日搭建成的堤坝比种平预估的还要脆弱,随着垒起的木石轰然崩塌,五丈高的浊浪裹挟断树奔涌而下,纵然李蒙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躲避不及,只是勉强捡了条性命,那几十个决堤的白毦兵几乎全部葬送在洪水之中。
县令站在城头感受着脚下震动,命令守军在城头挥动火把——三十具木排如黑龙出水,借着浪势直扑敌营。
“水鬼!江里有水鬼!”
士燮军惊恐的呐喊被浪声淹没。白毦兵用铁锥凿穿船底后并不恋战,而是抓着浸油的苇草潜游回城。失去动力的战船在漩涡中打转,将后续洪峰引向自家营帐。
“放闸!”
县令一声令下,护城河竹闸应声而开。护城河的河水被浪潮逆冲入江,将浸泡腐烂的粟米卷进漩涡。饥肠辘辘的江鱼争食毒米,翻着白肚漂满江面。
“江神发怒了!”
不知哪个俚人士卒先喊出声,恐慌比洪水先一步席卷而来。士燮刚要斩杀惑众者,那奔涌的江水已经咆哮而下,本是如他所料一般冲击过猛陵城——可惜这水来的太早了一些,如今他竟是先一步领略到了苦果。
粮草已毁,俚人溃逃,轮番打击之下,士家军彻底崩溃,连督战的校尉们都被溃兵冲散。氏尤护着士燮登船时,船底突然传来凿击省,白毦兵攀登而上,手中浸透了野葛汁液的铜簇瞬间收割走船上桨手的性命。
卯时初,雨歇云散。种平趴在浮木上咳出半口江水,他转头看见白毦兵正驱赶着缴获的走舸,船头绑着昨夜从敌营抢来的帅旗——那上面浸透的朱砂被朝阳一照,恍惚间竟似血染。
“伯衡!”李蒙赶忙把种平从水里带了上来,这一次虽是大胜,可胜的实在惨了些,便是种平这里,带出城的守军如今还能找到的,也不过是两三人罢了。
种平望着顺流而下的士字大旗,伸手接住一缕穿过云层的阳光:“把士燮绑好,带几艘艨艟,也学着他装上几十袋泥沙,上覆粟米——该给广信送捷报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