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这般情形下,蔡州士子为民抗争的消息传到了项城县
中小地主、商户之家,都不乏读书人,眼见隔壁闹的气势非凡,当即也组织了起来。
五月初六,项城方圆三十里内的士人学子集合起来,复刻蔡州士子所为,就连横幅打的都是一样的‘废除寻访,严惩国贼’.
当日巳时,一百多人围住了三衙京官驻地。
他们有蔡州士子的胆魄,可驻在项城的中低级官员却没有吴尚书的底气.后者一见‘严惩国贼’四字便慌了神,当即命令护卫亲军驱散士子、夺了那吓人横幅。
项城士子知道这个流程蔡州不也是这样么,士子们正是因为和粗鄙军汉打了一架,才名声大噪!
同窗们,并肩子上啊!
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在场的三衙官员并未提前对亲军进行警告,也没有提前收了军士的兵器.
士子们的家中近两月没少受这帮鸟官的窝囊气,愤恨之下,自是不留气力。
而亲军们出差已两月,眼睁睁看着这帮大人挣钱挣到手软,却没自己一文,同样满腔怨气
双方各有各的恨,动起手后迅速打出了真火气。
于是,最初源自蔡州烟行当为表达不满的小小游行,经过半月十余日发酵,终于酿出一桩惨案。
五月初六日,项城士子为国请命,与鲁王亲军发生冲突,被当场打死九人,伤者数十。
消息传来,淮北轰动,天下愕然
五月初八,蔡州五日谈率先开火,怒斥项城事件伤及国本,要求朝廷严惩涉事官员、亲军!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在这件事上,五日谈怎样骂朝廷都不为过,有周一朝,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已成宗法。
齐代周后,亦是如此。
总之,当今士人特殊乃天下公认,优待士人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可作为读书种子的士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官员、亲军联手殴杀!
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五月初九,颍川陈家名士陈景安发表署名文章,标题相当惊悚:试问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这是标题,也是提问。
士大夫心中自然有确切答案不管龙椅上坐的是谁,但‘天下’却永远是读书人的!
只不过,陈景彦巧妙的将矛盾暂时引向了动手的亲军.亲军是鲁王的,此事你脱不了干系。
再引申下去,鲁王如今尚未登基,已将士人视作草芥,待伱登基,我大齐士人还有活路么?
随后,蔡州文学院挂名专家韩昉、董习陆续发声,他们自然不敢像陈景安这般指桑骂槐,却也明确亮出支持士子的态度。
他们名为大儒,实则是在野士大夫群体的代言人,此事若不发声,必定引起自己人的不满。
有了他们三人的示范效果,各地名士、大儒或情愿、或被迫的加入了声讨大军
就连隔壁周国的报纸,也跟着凑起了热闹,大肆攻讦齐国朝堂,以此拉拢北地士大夫人心、乱齐国军民之心。
一时间,天下舆论沸反盈天。
形势发展之快,令人眼缭乱,目不暇接,以至于某些身处高位之人敏锐察觉到此事不像突发事件,更像是某个藏在暗处的力量早已设计好、并推波助澜
与此同时,作为事的始作俑者蔡州士子,同样没有闲着。
早在五月初八,项城事件事发第三日,陈英朗、朱春、管云潮等数百人便在蔡州五日谈上联名刊文《告淮北同窗书》。
‘值此国家多事之秋,项城惨案,骇人听闻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但见不平事,何惜七尺身!我蔡州三百士子即日同去项城,声援同窗!我辈饱读诗书十余载,成仁取义,正在今朝!’
此文一出,如同一篇讨贼檄文,各府士子无不望风而动。
紧邻陈州的亳州、许州,以及淮北的唐、蔡、颍、寿、宿等等州府,官学罢课,私塾停业,一位位或心怀热血、或跟风凑数的士子呼朋唤友,从四面八方涌向小小项城.
路途中,营业网点遍布淮北的四通客运一旦遇见前去声援项城的士子,便免去车马票,并提供餐食。
一桩简单小事,却让士子们愈加笃信所作之事的正义性.你看,就连逐利商贾听说吾等事迹,也要支持一二!
我辈匡扶正义,众望所归!
一场借‘大义、热血’为名的狂欢悄然而至。
陈州知府发觉不对劲后,已第一时间向朝廷请示该如何处置
但陈州去往东京,一来一回少说五六日,且匆忙间朝廷尚未能议出章程,自然无法及时给陈州准确指示
五月初九,已有临近州府近千人汇聚项城外。
冲冠一怒,徒步百里的书生意气士子们不缺,但这般大的人口聚集,吃、喝、住都是大问题,仅靠热血无法解决。
还好,已有热心非官府组织蔡州报业发展促进基金会、蔡州学子联合会等机构,提前派人修建好了营地、水源.
简直是拎包入住!
何止一个贴心啊
到了初十日,项城县境内学子已聚集两千余人。
同日,朝廷给陈州知府的旨意终于送达。
朝堂诸位大佬也知道,如今天下瞩目,这帮士子打不得骂不得,实在不好办。
为避免处理不当落人话柄,朝廷给陈州知府的旨意只有简单几字:限期驱散,妥善处置.
“我妥善你妈!”
陈州知府气的骂娘,怎么驱散?怎么算妥善?
明摆着朝廷是不愿意得罪天下士人,只给了他一个含糊不清的命令,一旦处置不当,自然由他这名知府背锅。
恼怒归恼怒,但事情还要办,不然,这口锅他就背定了。
无奈之下,陈州知府孤注一掷,急招本地厢军、各县民壮将士子营地团团围住,想要以此恐吓一番,然后再摆出低姿态亲自入营说服士子退去。
五月十一,营地被围。
士子们不由紧张起来,并迅速分化为两派,一派认为应当适可而止,以免造成损伤。
另一派则认为应当坚持到底,待项城士子沉冤昭雪之后才能散去,不然,此番劳师动众,必被天下人嗤笑。
五月十二日,就在两方争执不下之时,蔡州五日谈突然又刊一文。
近日来从未对项城一事表态的淮北节度使、路安侯发声了。
‘项城一事,有因及果,数千士子云聚项城无非为‘公道人心’四字,陈州府衙却遣军围困?
本侯虽无权过问地方政事,却也要以大齐之民的身份问上一句,陈州府意欲何为?
士子乃国朝之本,谁敢毁伤便是与我大齐为敌!
吾有一言,陈州文武诸公且记在心间:何人敢害士子性命,本侯必取其项上人头,勿谓言之不预也!’
报纸一出,聚在项城的士子当即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接着奏乐接着舞.
有路安侯为咱撑腰,还怕甚!
继续闹他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