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稍稍心安,如今受限于信息传递速度,他明知东京、蔡州都将有大事发生,却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不免让人挂牵.
西南四百里。
蔡州,洒金巷侯府。
忙碌穿梭在后宅的丫鬟婆子,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意。
下午时,近来时常感觉疲倦的令人,请王女医号脉,却号出了喜脉
谁人不知,子嗣问题一直是令人的一块心病,这下,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
只可惜,侯爷不在,没法办第一时间分享这个好消息。
涵春堂卧房,猫儿打赏了一帮起哄道贺的丫鬟,让众人先去了外边。
屋内只剩了她、蔡婳和玉侬。
“好巧不巧,竟赶到了今日”
猫儿欣喜的同时,却明显带了一丝顾虑。
“来的早晚都是正当时。说这些作甚”
蔡婳酸道,猫儿知道摆着一张酷脸的蔡婳怕是羡慕的要死,便也不和她计较,只担忧道:“据李骡子所报,城外那些人今晚就要动手了,这孩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咯咯,姐姐肚子里的娃娃肯定是个喜欢凑热闹的”
玉侬讲了句不太可笑的笑话,蔡婳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只有猫儿配合的笑了笑,免得玉侬太过尴尬。
蔡婳收回目光后,却道:“王女医说坐胎未稳,不要奔波劳累,你就在家好好歇息吧。外头的事,我去办.”
猫儿心知今晚事情不小,本应由她代表侯府汇合陈同知等人共同坐镇,但忽然得知盼星星盼月亮的孩儿已降临腹中
她终归不是蔡婳那般女强人的性子,骨子里为陈家延续香火的传统思想,让她分外小心,最终几经踌躇,还是决定留在家中安胎,“那便辛苦蔡姐姐了,坏人歹毒,刀兵无眼,蔡姐姐小心着些。”
“我又不傻,不会往前凑的。”
蔡婳说罢起身,临出门时却对玉侬交待了一句,“待会你抱着小元宝来涵春堂,和猫儿待在一起吧。侯爷不在,你便要保护好猫儿”
玉侬一听这个,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噌一下站起来,庄重道:“蔡姐姐放心,有玉侬在,便不会让姐姐损了一根寒毛!若有贼人进府,我便与他们拼命!”
玉侬视死如归的模样,逗得猫儿和蔡婳同时一乐,后者笑嘻嘻伸手捏了捏玉侬的脸蛋,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吓人。咱偌大侯府,还轮不到你来拼命.”
亥时二刻。
蔡婳带着宝喜出了门,一刻钟后抵达官舍夏翠园。
夏翠园前厅内,陈家兄弟、西门恭、徐榜、蔡州留守司都统制蒋怀熊、靖安军指挥使刘四两皆在。
几人看到蔡婳入内,不由一愣。
此时蔡婳手提靡草刀,身边跟着宝喜那靡草刀是陈初以前的随身朴刀,宝喜又是陈初亲兵出身。
一人一物,都表明了蔡婳是代表谁出现在了此处。
大伙奇怪的却是,今晚按说该令人露面的,怎换了蔡三娘子.
也不是说她身份不够,毕竟蔡婳既是蔡源女儿,又是陈初家眷,能同时代表两家的身份甚至更有份量。
但,她毕竟是侯府姨娘,遇到大事,正室夫人不来,却由姨娘在此,总透着那么点不对劲。
不免让人多想
蔡婳媚目一扫,便猜到了众人心思,故意等了几息才解释道:“令人有孕了,今晚不安生,便留在府里歇息了。”
这个消息,登时在前厅引起一阵小小骚动。
特别是鹭留圩佃户出身的刘四两,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只是,这喜讯发生在眼下节点,总有些违和。
倒是陈景安想的多些,不由道:“三娘子,侯府安全可布置妥当?”
“无碍,侯爷出征前留下了亲兵营。现下亲兵营沈虞侯带了三百将士,已在侯府藏好,只待瓮中捉鳖了。”
蔡婳的回答,却又引起了陈景彦的担忧,“三百将士在侯府,安全自然无虞。但他们今夜的目标便是侯府和府衙,若侯府起了厮杀,惊到令人亦是不妥,毕竟令人有了身孕,不如让令人提前去往别处躲一躲吧”
蔡婳闻言,扫视屋内几人,忽而眯眼一笑,道:“我家侯爷带兵出身,我侯府女眷也不是大门不出的娇柔娘子。如今他在外征战,保家护宅便落在我等女子身上我陈家人,就在侯府,哪儿也不去!”
“好!三娘爽利!有几分五弟风采!哈哈哈.”
西门恭抚掌大笑!
其余诸人也不禁露出一丝敬佩神色.扪心自问,他们几人的家中女眷,若男人不在家的情况下得知夜里会有恶人袭击,能不被吓瘫已属难得,哪还敢继续留在府中。
这侯府里的女人,果然和别家女眷不一样.
一旁的徐榜想了想却道:“令人有了身孕,的确不宜再受惊扰。陈先生,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将那吴维光等人直接捉了,岂不省事?反正那驿馆中也只有一百多军士”
陈景安却摇了摇头,道:“他们先动手,咱们就占了‘平叛’大义!日后才好和朝廷讨价还价.再者,若惊了城外那帮怀远士绅也是不美。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趁此将他们一网打尽,往后这淮北,就算彻底平定了。”
陈景安的想法,既复杂又简单.吴维光等人想要趁路安侯不在蔡州,控制侯府家眷献与鲁王,以此彻底控制陈初、控制富庶蔡州。
但这只是计划,待他们动手了,才能算作‘犯罪未遂’。
若事成,鲁王得了淮北军又得蔡州地,人地两得赚的盆满钵满。
若事败,这攻击大齐侯府的罪名,便是鲁王也不敢硬接。
到时,淮北系便有了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
要不是陈初和吴家私仇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这吴维光也不愿行此险招。
蔡州众人之所以还愿费如此大的气力请君入瓮,只是为了维持和齐国朝廷的表面和谐。
若他们知晓,今晚东京庆宁宫内已发生了一桩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大事,早不这般麻烦了
总之,天下势,浩浩汤汤;天下事,纷纷攘攘。
身处大局中的每个人的每个决定,都会将局势导向一个难料的方向。
亥时末,最后议定各项事,众人各司其职,散布各处。
告别前,每人都向蔡婳道了声喜
这声‘喜’是道给陈初和猫儿的,两人不在,只能由蔡婳代为转达。
蔡婳很烦以前,家里还有猫儿和她作伴,如今猫儿也有了,剩了她一个。
老娘杀人都会,下个崽子还能难住我么?
是夜,子时末。
城内,一片黑寂的驿馆内,百余军士静悄悄站在屋内,披甲执锐,整装待发。
城外,数艘今日刚刚靠岸的五百料商船上,一名名青壮鱼贯而下。
洒金巷,侯府。
六进后宅,一身红衣的蔡婳独自坐在院子中的大椅上,靡草刀横在大腿上,便是不会任何功夫,此时蔡婳身上也裹了一层犹如实质的煞气
她身后,一身银甲的铁胆拄着亮银枪,凹凸身材却站定如松。
丑时二刻,东方城门处忽然遥遥传来一阵嘈杂,紧接,呐喊声起。
蔡婳起身,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嘟囔一句,“可算是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