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德等人脚上的绳索被解下，有人引着他们来到一处跨院，院中已经有了七八十人，看样子也是被卖的汉奴。
收到辛恭靖的辞呈之后杨安玄很是感慨，他记得历史上辛恭靖被俘秦国，后来逃脱回归建康，元兴年初因病身逝，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两年左右了。
单呼志派出人手到各县收罗汉奴，凑齐了一百五十人。眼看就要到七月，单呼志决定前往析县，他准备卖掉这批汉奴后到襄阳转转，雍州刺史杨安玄要搞什么拍宝会，自己得机不妨买上几件，让大哥送给贵人，大哥能迁升，自家的买卖就能越做越大。
从肥如县扬帆起航直奔南燕黄河入口，因为打着北燕的旗号，一路还算顺利地来到孟津关，宗提心中忐忑，此次背井离乡恐怕再难回到燕国了，临老安家在晋国，也不知命运如何？
雍州十二郡，杨家人便占据半数，加上胡藩、阴敦、冯立是杨安玄的亲信，大半雍州都把控在杨安玄手中。
单呼志出手第二批汉奴之后赶紧回到长安，发现汉奴的价格已经上涨了三至五成，成年男奴价格涨到了二千二百钱，看来消息已经传来，竞争的人多了。
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看着这座历经战火的汉晋故都，感慨道：“先父离开东平郡，曾在洛阳讲学两年，愚那时年未满二十，转眼二十二年过去了。”
一阵阵欢呼声按捺不住地响起，余德跪倒在地，将背上的两个小陶罐摆在身前，哭嚎道：“爹、娘，你们听到了吗？可以回家了，嗬、嗬、嗬。”
等到太阳偏西，院中挤了三百多汉奴，余应扯扯祖父身上黑乎乎的羊袄，低声道：“祖父，仆饿了。”
余德苦笑，这一路上都是单呼志提供的杂粮饼和粟米粥，如今单呼志将他们转卖，不知命运如何，估计新主家还顾不上他们吃食。
江尚是县衙的仓曹，他会委以负责收购汉奴，与单呼志打过交道。听单呼志说香油立时明白过来，道：“是单老板啊，香油一会送到愚的家中去，你这次又买回多少人，跟愚来吧。”
自六月以来，这样的哭声在析县、在洛阳、在孟津、在荥阳等边关城池不断地响起，商贩从秦、魏、燕等国把买来的汉奴源源不断地送往雍州。
其他各郡太守分为南阳太守杨思平；襄城太守杨孜敬；荥阳太守胡藩；颍川太守冯立；汝南太守阴敦；义阳太守杨安深；信阳太守范祯；南乡太守鲁宗之；新野太守何浩；新城太守杨尚保；襄阳太守杨安玄自任。
赵田为雍州司马，王镇恶为治中；孟龙符、蒯恩、俞飞、刘衷等武将杨安玄没有专授文职，几人在军中任五品将军，官阶与太守相当。杨安玄直言战功升迁更快，将来肯定会凭功授官，几人不用愁前程。
有江尚指引，单呼志很快办妥了售卖文书，一百五十名汉奴换了二十八两金，还有五铢钱四千二百。
“忍一会就有吃的了。”余德无力地安慰道，心中愁苦无力。
“排好队，一个个入城”，一名护卫纵马奔来，高声吆喝着，“别乱动，找抽。”
单呼志满面笑容地回应着，眼珠乱转找寻熟人，看到馆前背手而立的一名官吏，忙笑着上前施礼道：“江爷，一向可好，上次您托小人买的香油到货了，小的给您送到府上去？”
宗提站在船首眺望着忙碌着孟津关码头，他将家产出卖，买了一百六十匹好马、五百头耕牛在肥如县登船，三天后长子则那夫带着家人前来汇合。
“……官府按照男丁五十亩，女丁减半授田，租给房屋、粮种、耕牛、农具等物，尔等放心耕种屯田，屯租按所得四成收取。若有余力开荒，垦出的田地归尔等自有……”
伸手轻轻地抚摩着孙儿余应的头发，余德勉强笑道：“能，这里离故乡不远，你总会有机会回去的。”
余德轻叹了口气，身为奴仆哪得自由，回归故乡是遥不可及的梦吧。
洛阳，淳于综在数名弟子的陪伴下，跟在贩卖汉奴的商队后面进入西阳门。
爹娘把面饼分成小块，家人都尝了一口，那香甜的麦香味至今犹有回味。
第一次单呼志试探着带了五十名汉奴到析县，那里有晋朝官员专门打理收购汉奴之事，果然依照拟定的价格得了十二两金，扣去成本能纯得利五两。
朝庭再度下诏任命杨安玄为雍州刺史，杨安玄对雍州各郡太守进行了调整：同意辛恭靖回乡养病，赠金五十两，命杨安远接任河南太守之职。
队列缓缓地向前移动，穿过城门洞进入析县。单呼志骑在马上，心中数着从面前经过的汉奴数目，阳光照在他身上的锦袍上，闪着银光。
余德看着木桶和装面饼的篮子放在檐下，桶中金黄色的粟米粥冒着热气，那白的面饼香味扑鼻，余德已经记不起面饼的滋味了，好像是十多年前主家丢给他小半块吃剩的面饼，他揣在怀中带给父母尝尝。
走在析县的街头，余应好奇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店铺，指着张扬的招幌向余德好奇地询问着，余德耐心地回应着，眼中渐渐多了丝亮色，不知不觉中眼泪流敞了出来。
远处烟尘起，一队轻骑驰来。宗提眯起眼仔细观看，烟尘中隐现晋国的旗帜。
宗提已经事先通知三子则那哥，让他向杨安玄禀报，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杨安玄派人来迎接自己了。
等到轻骑接近，宗提看到最前面正是三子则那哥，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伸手捋须微笑。
回首北望，宗提眼眶有些湿润，自己老矣，恐怕再无回乡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