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倒不如让针儿去。”李丹想想说:“姨娘猜得不错,三婶娘今晚要在家里摆宴席,叫我去请鸿雁楼的厨子哩。
大伯母和前边说今晚的费三家分担,却对贺礼只字未提。想来她算计着还是出那三分之一更便宜些。我这就去鸿雁楼,今晚怕还要忙着张罗。
“哦?请教铁先生,这话怎么讲?”
怪不得听闻李府办家宴小二和账房脸上笑开,这该算天上掉下来的大生意吧?
他是熟门熟路的,进去找到顾掌柜,三言两语,对方满口答应。
李丹不想和兄弟们混搅和,忙道个罪进里屋请安、道喜。进门一看满屋子人,长房窦大奶奶今天破例让李严的正室舒三奶奶坐在中间主位,正用帕子为她揩抹泪。
“铁先生的意思,是指那陈仕安运数不济,还是交友不慎?”
是以李丹见店内莫说官员、士绅了,连来吃酒、会友的百姓都不足半满,对鸿雁楼这样全县闻名的酒楼来说也真够清淡。
高二奶奶见众人尴尬,忙挥挥手:“三郎,问你话呢?鸿雁楼的事……?”
咱们要送出去多少银子反引人闲话,倒不如这小东西悄悄地就递了。旁人不识货或不会在意,但三奶奶心里明白便好!
李府是怎样的门楣?先帝立坊旌表的诗书世家,三代进士及第。陈仕安把女儿嫁过去,算高攀啦!所以我才说两家其实门户不对,李文成实是不善识人呐!”
“对啦,你三叔着人带话回来,说今晚打算在鸿雁楼请客。你刚进来时我们正说此事似乎不妥,你大伯母的意思是不是在家里摆几桌意思下就好。三郎如何看?”
李丹问明人数、前后堂各摆几桌以及时辰等等,因这屋里尽是女人家,便不愿多留,起身向母亲和两位婶母告退。
“唉!陈仕安不曾料到,那李文成知府做下来政声显著,眼看要调入京去做京兆丞,谁知黄水淹来丢了性命。
“四弟,你先到大门那里等我,我去和姨娘打声招呼。”李丹和李勤说了声,掉头先回自家。
这人在里面口若悬河,不料早惹得小元霸在外面勃然大怒。心想这厮背后叽咕我亡父长短,好没道理!
正想推门进去理论,忽见小二捧个托盘来上菜,便招手让他过来,轻声问:“里面是谁?我听有个姓铁的,似乎声音耳熟。”
“嗯!”李丹点头,转身边走,口里道:“四弟还在门口等着,我得走了。姨娘莫等我,我让大牛给你们送好吃的!”
“哼,那你让他又如何?”
“时候不早,得让鸿雁楼抓紧时间置办、准备,晚辈不再打扰,这便出门去办事了。”
若刻意去后面找三婶娘,倒被人都瞧在眼里了。不如让针儿去,她是女孩儿家比我更方便。”
李丹此时已经气得牙关紧咬,心里骂道:“这老匹夫,真不知死活么?”转念一想今日大哥喜报,不宜闯祸,全家又都等着他回去操办夜宴,只得忍了又忍。
干瘪嗓道:“他不如此,同学、笔友必指斥其无耻,就算有功名在身,将来乡试考官说此人品行有亏,一句话就可咄落。
“得,那就请三郎走一遭,你三叔那边我会去说清楚。”舒三奶奶今日喜讯临门心情好,当即表示同意:“就和鸿雁楼说好,回头请他们来我这里结算便是。”
其实李公如果好好想想,就会知道两家门户不对,这门亲事必无好结果的!”
照例去年秋闱,京师会考便该在今年,但因太皇太后去世,皇帝特旨改在了明春,倒正好给江西举子们腾挪出了参加会试的时间,否则这次本省要挂白旗了。
鸿雁楼虽然叫楼,实际上营业基本都在下面,楼上只两个雅间,然后便是店主顾掌柜一家的住处。
“是呵,不过本府最年轻的秀才为了婚事顶撞寡母,这话听上去……啧啧,也不怎么好。”
李丹忙手脚向墙两侧蹬住,蹭蹭两下上了房梁,眼看那教谕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从自己胯下经过,转弯去了茅厕。
听说晚上家里要摆席,外屋哥儿三个也很高兴。李靳抱着读书人的身份还在那里摇扇矜持,两个弟弟已经吵着都要随李丹去鸿雁楼。
这金铃儿虽小,价值不菲且精致吉利,她一定满意。虽说是为大郎祝贺,估计长房和前边都舍不得多钱的。
“诶,哪能都让你钱?这是全家的大事,我和二奶奶这边也各出一份!”窦大奶奶赶紧道。
“哦!我想起了,小时在族学里的先生,我就是掀了他的桌子所以退学的!”李丹想起来,眼前出现个尖嘴脸的山羊胡子形象。
这时纵然大兄高中,咱们最多也就是放两声爆仗,撒些喜钱,人也无可厚非的。可再要进一步订酒楼、摆大宴,怕就过了。
倒是现在这么一闹还好些,至少人不以其为德行卑劣了。唉,那位已故的李老爷呀,当初大约是没想到陈家会有这等天崩地裂的事情。
“他呀,不闹、不折腾的时候蛮好,性子上来拦也拦不住。要么大伯怎么总说他是个猢狲性儿,和那西天取经的孙行者一个样儿呢!”高二奶奶这话引来满屋笑声。
我前日听三奶奶悄悄告诉我,说你大嫂子身上不舒服,不知是不是又有喜了?我就惦记着把这小东西找出来,不拘她生男生女,戴着都是个吉祥意思。”
“不过,听说这李五郎自己极不情愿哩,在家和他母亲大闹了一场!”另一人说。
那李家二房奶奶还算聪明,即刻退婚没二话。不然,嘿嘿,怕是老夫这时已向学正大人告他一状了!”
她细细地和李丹分说,让他明白自己寻古董和饰物送礼的意图,同时告诫他必须悄悄送去,不惊动太多的人。
李丹从上面下来,蹑手蹑脚跟在其身后,心想:
“这可不是一般的金钱。”钱姨娘抿嘴一笑:“此物是前朝太师脱脱帖木儿所制,拢共就铸了六千枚。用的南洋紫金铜,外表包金,专用赏赐功勋的。
李丹先嘱咐大牛家里需要人手,晚些来后厨帮忙:“既然晚上家里有宴席,大牛你吃了再回去,先回去和你舅说声呵!”大牛答应着,高高兴兴地去找麻九。
两人说好细节和时间,顾掌柜要送李丹,被他挥挥手谢绝,自己摇摇摆摆地出来。路过一雅间,忽听里面有人说话,引起了李丹的注意。
“你说呢?老夫可什么都没说,哈哈哈!”
在门前正见大牛和针儿比比划划地描述门前热闹的场景,什么哪家送了只鸭子、又是哪家来递了二百钱的贺仪。针儿先看到李丹,忙迎上来。
先前县衙前早已布露诏告,按先帝驾崩时的例,本次国丧期百日内官员、勋贵不得宴饮作乐,民间三十日内全国不可狎妓、丝竹(音乐)、饮酒,禁五人以上宴会及嫁娶事。
“教谕虽不入流,大小也算是个吏员。我若伤了他需是不好,但教训下显然是可以的!”想到这里回头认好退却路径,便踅在茅厕外墙边等着。
李丹红了脸,赶紧引开话头说:“母亲不知道外面有多热闹,抓喜钱的人站了满巷子,儿子在门前亲自撒了一簸箕呢!”
可巧遇到李文成公(李穆),因同乡两家联姻,李文成又帮他走关系谋了一任淮安府学正,这才有机会高升至应天。
那铁教谕见道影子闪过,唬得心头一颤,张口要喊个“谁”字尚未出口,李丹老拳已至,第一下封住他眼睛,铁教谕脑袋里开个铁匠铺子,叮叮当当乱响,眼前金星乱迸;
还未及出声第二拳又至,却砸在他下颌,顿时嘴里冒出血来,某颗牙也咽到肚里去了。
铁教谕向后栽倒,头撞在地面好大的“咕咚”声。等他明白过来发出哀嚎,有人听到跑来查看时,打人的早不知去向,整个鸿雁楼顿时乱作一团。
这时李家兄弟俩已经来到街上,李勤回头看看,扯扯兄长衣袖:“三兄,他们酒楼里好像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酒楼里醉酒汉子乱叫喊是常有的事。”李丹轻松地应对,李勤很诚实地相信了,跟在他后面高高兴兴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