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丹“人逢喜事精神爽”,蓼子却是“鬼来夜梦烦事多”。他整晚睡得非常不踏实,这趟来余干的感受简直是糟透了!
以往出湖作战,官军被他勾着到处跑,最后累个半死只好收兵。
这次则不然,从乌泥镇到铁栏关董七中计,然后是雷家湾茅太公的损失,现在自己攻城不利,偏又得知陈元海父子俩都已经升天的消息。
这一连串的失败,让蓼子气闷不已。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灌木丛外面的野狗,眼瞧着猎物在里面可就是进不去,伸爪子就被荆棘扎得够呛。
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憋气!
而且不独是他,全军上下都有点泄气。湖匪出来是为了捞粮食、财物的,如果只是到处走圈圈,或者没完没了打生打死,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有那家小还留在湖里的,便渐渐生出抱怨来,什么也不查清楚就瞎打啦,什么这城那么高进去也没命,甚至有人公开叫嚷说不如回家吧。
蓼子就是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些屁话!士气每天都在往下掉,他坐在床边绞尽脑汁,要想个能鼓舞大家斗志的法子。
昨天是猛攻余干的第三天。说“猛攻”那可是货真价实,不是前两次那样做样子的活儿。
主要目标就是东城墙!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既摆得开战场,同时这段城墙没北面那么高,马面也没有那么密集。
酒槽子不理他,继续说:“其次,刚才说了,要派人盯住冕山。另一部占领上坂桥、东门外的玉亭桥和南门外的干越桥,阻止冕山对南关的增援。
“你们光瞧见他南边放的兵力少,怎么把冕山给忘了?”
“嗬,还要讲究先后?”石大军撇嘴:“这等事还不是大都督一句话?我石大军就敢把话放在这里,若叫我去南边,咱肯定是第一个登城的!”
“不敢当。在下是觉得,如果我现在起程返回瑞洪,湖西各部集结起来仍坐船南下,由我们负责进攻水门的话是不是更顺理成章??
这样攻打水门有一千六百人,又是乘大船而来可以迅速占领码头,控制整个琵琶湖水面。大都督这边的兵力就可以集中起来用在攻打南门的战斗中了。各位意下如何?”
酒槽子见这情形,暗自叹口气,心情沉重。
但因为这几个人比较能打,所以给了校尉身份,每人领兵近千。不过石大军和涂山不想蔡双五这么好脾气,也不似陶、高二人那样顺从。
进来抱拳道歉说自己来晚了,声音却意外有些暗哑,原来是在城下指挥攻城时嗓子用过度了。
“瞧,还真是空虚呵!”石大军高兴地拍着大腿叫:“看来咱们连打三天还是有用,他们把眼光只盯着东城了。娘诶,这等机会若不抓住,那太可惜!”
“就算董七不在,还有酒槽子嘛!”董七是蓼子封的佐贰将军,现在领兵在鄱阳,他和辅佑将军,外号酒槽子的曹满氿都是蓼子的臂膀。
“哎,好啦、好啦,大家都是为了尽快打下余干,何必这样动肝火?”高粲急忙出来打圆场:“这几天大家都有些心急,可也不能冲着自家兄弟来嘛!”
“哼,是空子也是陷阱!”
“嗯?怎么讲?”蓼子立即问:“铁刀大侠有什么好办法?”
这些东西实际造成的死伤不算大,可对士卒们的心理危害极强。看到身边同伴被炸得满脸是血,无论谁都会腿肚子发软的。
但余干城头这些却好像是用骡马牵引,并且可以在城头移动的,虽然丢出来的石块只比拳头大些,可挨一下子不骨折也得头破血流。
陶绶看了他一眼,缓缓说:“假如西城墙上也有守军,可以调过来增援怎么办?”
官军的大投石车要隔好半天才再发射,余干城头这些小车却是把石弹丢得如落雨般源源不绝。
这时候,坐在最不起眼位置上的李铁刀开口了:“大都督,其实你这边不用分兵。”
“十三你别叫唤,吵得人耳朵乱响。”蔡双五拉他坐下,看了眼李铁刀对蓼子说:“大都督,铁刀兄弟带来的消息既然是真的,那咱们……?”
这人最突出的就是那酒糟鼻子,细眼睛、厚嘴唇、浓眉,好像永远有生不完的气。
蔡双五这样讲,意思是提醒石大军不要无谓地争,你前面还有资格更老的。
何历愣了下:“那还有什么什么怎么办?打就是了!总之我们难道还怕几个团练?
白天他们有投石车助力,夜晚什么也看不见,那就只好比谁强。你要是担心,那大都督让我去好啦,我不怕!”
“就是、就是,咱们还是稍安勿躁,把事情安排妥帖为上。”蔡双五也说。
“曹贤弟看呢??”蓼子眼睛一亮看向酒槽子。
“某既找到大都督,便已经晓得路径。五、六日之内必回来!”
哨探是昨夜出去的,要摸到南城查探清楚再悄悄溜回来,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
南关上守军不多,估计只有百人左右,却不知为何穿着类似官军的衣甲。
晚上总算有了点好消息,一个陈家的护卫逃到营外,带来了湖西有一千六百多残部退到瑞洪境内休整的消息,蓼子得知林宝通已赶去联络非常高兴。
“如果南边真那么薄弱,那可就太好了!”前锋校尉石大军搓着手跃跃欲试:“大都督,到时你可得派我去!”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陶绶恼火地摆手:“这是咱们唯一破城的机会,若是有什么闪失,那……。”
很快,李铁刀走进屋来,向众人抱拳朗声道:“铁刀见过大都督,给各位首领行礼了!”
石大军在平辈里排行十三,所以这就成了他的小名。蔡双五和他很亲近,所以总这样称呼他。
最后,夜袭德胜门(南门)和东山门(水关),至少夺取东山门、占据东山的羊角峰制高点。只要这座山在手,余干就已经是我们的了!”
以往官军的投石车都设在城里,应该个头不小且难以移动。
他是因为酒槽子带一千人驻守在东门外的紫阳桥,还没来得及赶过来参加军议,所以才敢这样说。蔡、陶、高他们几个心里清楚,都笑了笑没拆穿他。
“五、六日呵……?”蓼子拈须沉思,觉得时间长了些。
“十三,你也忒性急。这八字还没一撇就已经开始争功了?”说话的是中坚校尉蔡双五,他出生在五月初五,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蓼子和酒槽子低声耳语商量了下,说:“好,那就这么办!不过,我看你们不能全都过来,要派三百人在三塘寨附近继续出没,往来牵制他们,使之不敢增援余干。”
“大哥不用问他,我就清楚。”酒槽子将两手拇指插在革带上说:
“冕山有三百官军和三百乡勇。咱们来了以后,在山下采石的劳工有三百来人也藏到了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