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算无心,宋枕想杨星虽擅谋略、有计算,但他毕竟年轻,定想不到自己人会下手。
“我出发前有零散逃回的人在七里岗被收容了。”王习回答:“至于金溪是否还在,不得而知。相爷最好往那个方向派些哨探过去看看。”
“这厮疯了么?陛下以他为宰相,为何要这样行事?”张珍颤声道。
“元帅切勿如此,大敌当前还是要稳一些,主公想做什么就随他去好了。”冯白山劝道。他是冯自材的本家侄儿,因此早就知道叔父将宝全压在杨星身上,故而是个极忠诚的。
“哦!有道理!”杨贺一拍脑门:“好,便如此!”
宋枕粗略估摸,三十几里地,就算走夜路会比白天慢,大约三个时辰也尽到了。
徐宏祖很高兴,如果能抛开这个愚不可及的杨贺就最好了。他站在营门边向王习拱手:“将军若能促成此事,利在全军,功莫大焉!将军速去,徐某在此恭候佳音!”
王习心中大喜,本想挑动这父子俩的关系,现在看来还多了徐宏祖这个助力。“某当为公向元帅询问之。”他回答。
“有什么不可能?史上换掉不听话皇帝的权臣,难道还少吗?”张珍冷笑。
“我指军队还有一半站在元帅这边。但是不能否认大营这边几位都是‘黄党’一派。”徐宏祖为自己发明的这个词笑了笑,继续说:“如果清除黄党,大军会跟着阿星走。”
“我难道不是一直在迁就他么??可任何人都该有个限度!”杨星愤愤地说:“非要称帝,这顶帽子真的那么好玩??你
徐宏祖出来送王习,让刘帷起了疑心。他借口如厕出来,回答帐内便将宋枕和张珍两个唤到帐后,轻声对二人道:“姓徐的送王习出营,鬼怪得很!”
“若是一般送人倒也无他,只是相爷送人却与众不同。”说完刘帷便起身,模仿他二人一边咬耳朵一边往营门走的情景。
“相爷请讲。”王习惊讶他追出来不知要做什么,赶紧抱拳说。
“夫人待宋某如何,某心中岂是没数的?”宋枕拍拍胸口:“刘先生尽管吩咐,我做事定然帮你!”
“陛下,哪有这样子送人的?你看看,这不仅是咬耳朵,还躲着众人、避开耳目。有什么话不能名正言顺摆出来,非要自己在陛下目力不及的地方私自叽咕呢?”
“可……南门外的部队不能没有主帅呀!”
“这……,亲军也不能没有人管呐?”
“好,如此,我便能有一半把握。”刘帷招手让二人凑近,小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回到帐内,杨贺问他们做什么去了。张珍说去茅房,宋枕说有些军务想起来需要处理。刘帷说看徐宏祖送王习。杨贺纳闷:“他自送客人,这有什么看头?”
小镇子不大,百来户人家,沿着官道两侧建起房屋、店铺。从镇公所又向西一里许是这一带的最高点,本地人叫它“戴丘”,至于出处却谁也说不清了。
“余江……已经失陷了。”
“呵呵,你这王一斗,真个听不出来?”徐宏祖叹口气:“主公胡涂了,我们不能跟着胡涂下去!这时候赶紧撤兵才是正理,还要搞什么大典、即位?唉!
我怕后天不是咱们去打官军,而是人家摸到被窝边上将咱们狠揍一顿!”
“不像。”张珍眨眨眼:“若是妙计,方才陛下面前为何不说?”
“小臣建议,不如宋将军领两千骑军星夜赶往七里岗接管军队。燕王说得有道理,七里岗位置确实重要。
“相爷指的什么?”
徐宏祖回身一哆嗦:“你说什么?这是何时知道的?”
宋枕挥挥手,便有四个兵过来围住徐宏祖,在侍从搀扶下出大帐去了。事起突然,徐宏祖竟没敢有任何反抗或喊叫,只起身谢过,便告退出去。
不过宋枕知道杨星身边有数百精锐老兵,这些老兵一定会拼死,因此宋枕下令带三百张弩备用。
“徐相爷一直与夫人不对付,总觉得妇人不可干预军政,且他还和冯自材两个一唱一和,都不同意陛下立阿宝做世子。”刘帷晃着脑袋一幅看透大局的样子:
“如此想来他便有十分的理由对陛下不满,有十分的理由和燕王勾结然后推他上位,到那时陛下就成了玄武门后的李渊,阿宝嘛……。”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看了面色苍白的张珍一眼。
“该怎么做,请司马教我。”张珍躬身叉手,又许诺:“事成之后,我定让姐姐封阁下为相,决不食言!”
两千骑军可使七里岗兵力增强更加万无一失,待罗湖部队赶到则足以抵挡,等待陛下亲率大军赶到,两路夹击,此取胜之道也!”刘帷说。
杨星便在这戴丘上建立了营寨,收拢溃兵并准备阻击来犯官军。王习回来向他转述了杨贺的话,杨星听了烦躁说:
“正有此意!”徐宏祖点点头,眼睛却看着前边:“但不知元帅自己心意如何?”
“不仅如此,”刘帷告诉他们:“我看他二人缓缓而去,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然后刘帷便赞杨贺的英明果决,说颇有唐宗宋祖之风。杨贺得意地又喝了一杯。这时张珍慢悠悠地开口道:“徐宏祖有罪,请陛下处罚。”
杨贺见他模仿得有趣,开始还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脸忽然没了。问黄夫人:“娘娘可看出什么毛病么?”
杨贺果然皱起眉来。他不喜欢这样,自己的宰相有什么事不当面说,非要跑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私下里嘀咕,这事情不正常!
“所以,先生想扶持元帅来主持江山军?”王习把声音压得很低。
他明白张珍所说的意思:要是杨星还活着,杨宝永远也只能是次子!
自古无毒不丈夫,是黄夫人将他从民夫里提拔成队正,在战场上立功后一步步成为亲军统领,宋枕这个孤儿心里对黄夫人有种如姐般的情结,想到阿宝他就把本是半个主子的杨星丢脑后了。
“以尊上送卑下,确实奇怪。”张珍说。
“兄言之有理。”刘帷赞同地点点头:“且我在席间注意到徐宏祖的神色,他被封宰相贵为一品,如何面无喜色,反而话不多、酒也喝得极少?”
刘帷忽地看向张珍,两个人几乎都同时说了句:“糟糕!”
杨贺没出声,过了好久才说:“派人过江,把冯帅接来。明日的典礼怎能少了他呢?”
“为什么他非要做皇帝?我们起兵是为的不受官吏欺负,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仪仗声势再大些,文告上的称谓更长些!这个什么燕王我才不稀罕,谁愿意当谁当好了!”
“友人相送,有何怪哉?”宋枕是个武夫,没明白这里的关窍。
黄夫人瞥了刘帷一眼。她才不喜欢那个杨星,他只比自己大几岁,而且还是自己儿子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我看,怕不是他有求于阿星,故而……?”她故意不说了,让杨贺开动脑筋自己猜。
敌人就在十几里外,他们的探子说不定就在外面草丛里偷听你我对话,可我父亲却在歌舞升平,在琢磨尽快当皇帝、受朝拜!如此行事怎可长久??”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一片喧哗。一名亲卫匆匆撩门帘进来:“元帅,起火了,正朝这边蔓延哩!”
“怎么,大营内失火?”
“不、不是,据说是从寨墙外烧起,因咱们寨墙都是用竹、木搭建的,故而烧得很快。军士们正忙着救火,有几处竹子和稻草搭的马厩已经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