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山。
萍水镇。
于野收住缰绳,放马慢行。
大清早启程之后,便马不停蹄,于午后时分,再次来到萍水镇。恰逢日头高照,天气闷热。他本人无妨,马儿却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
找个地方稍事歇息。接下来的路程,远着呢。
几个月来,从星原谷至宿燕川的燕家,再至玄黄山、天门镇、北齐山、北齐镇、离水镇、鹊灵山、鹿鸣山,前后辗转了三、四千里。如今返回星原谷,即使舍弃原路不走,至少也有两千里的路程等着他。
所幸马儿的脚力强劲,半个月之后便能回到星原谷。
他已打定了主意,此次回家寻找裘伯,不会惊动村里人,或者说,他依然无颜面对村里的父老乡亲。至于能否找到裘伯,暂且不得而知。而他依然要回家一趟,因为那位老人不仅为他起名,救过他的性命,与他有再造之恩,而且来历与蕲州有关,乃是目前能够帮他释疑解惑的希望所在。
萍水镇,就在眼前。
大道旁,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院落。
于野的身子一闪,往前蹿去,不忘挥剑护住头顶,便听箭矢“叮叮当当”急如骤雨,滚石相继“砰砰”砸在身后。
转瞬之间,冲入林中。
于野俯冲直下,人未落地,脚尖一点,犹如鸟儿飞掠疾去。
清楚记得,围攻他的汉子共有二十四人,却只有二十三具死尸。
就此往南看去,鹿鸣山矗立着青天白云之下。那宛如鹿首的山头犹作向天啼鸣,千年万年依然,却不知经历了多少风云变幻,目睹了多少人世间的善恶美丑。
于野的眉梢一挑,冷眼扫过四周。
午后天气炎热,街道上行人稀少。
于野飞身跃上最高的一块山石。
正是这几句话,为他惹来大祸!
哦,难道是姜熊的同伙找来了?
当时杀了姜熊之后,唯恐惊扰他人,便没有四处搜查,致使他的同伙走脱,于是召集帮手前来寻找自己报仇?
于野倒拎着长剑,继续往前。
而走出去不过十余丈,头顶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弓弦声,随之便是滚石“轰隆隆”砸落的动静,继而一张数丈大小的渔网从天而降。
那个指认他的汉子,正是前两日遇到的卖茶人。当时于野觉着他为人厚道,曾经给了他一笔不菲的茶钱。谁想他竟然是姜熊的同伙,可想而知,姜熊的及时现身,以及官三的阖家遇难,皆与他有关。
“我是孩子娘舅,不知……”
掌柜的是个中年人,正在收拾着灶台,说是过了饭时,仅剩下半盆羊杂汤。
围观者也是惊讶不已,窃窃私语——
被人当成官三的兄弟,他没有否认。官三的灭门之灾与他本人有关,与他于野有关。而那帮江湖人士,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娘家来了亲戚料理后事,不然死了都没人埋!”
于野回头看了眼萍水镇,神色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依然没有急着上马赶路,而是抽出长剑独自奔着山口走去。
于野丢下一块碎银子,吩咐掌柜的端来羊汤,又让对方打来一桶清水,再去隔壁的铺子买来杂粮,为他的马儿解渴充饥。
位于山坳之上的萍水镇,有东西、南北走向的两条街道,一家客栈,三两处酒肆,十余家铺子。
于野坐在临街的桌子前,慢慢喝着羊汤。街上依然没有什么人,远处的街角倒是有两个鬼头鬼脑的汉子冲着这边张望,转瞬又不见了踪影。
于野骑马在镇子上转了一圈,见一家吃食铺子尚未关门,便就此下马歇息。
“你去过北邙村?”
“你的同伙何在?”
“哎呀,五口人都死了,真是可怜,这家绝户喽!”
“未曾去过,倒是听说鹿鸣山往南百里只有一个北邙村,你两日未归,我猜测或许……”
于野抬脚走进院子。
五六个汉子举起弓弩,余下的众人则是举起刀剑,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将身陷重围的小子射死杀死。
转过山口,一段山道延伸而去。山道的两侧,耸立着十余丈高的山石,上面乱石狰狞、树木稀少,在日光的暴晒下显得荒芜寂静。
他此前动了杀心,源于官三阖家遇难的愤怒。而他此时则是因为后怕,使得心头的杀念变得愈发炽盛、更加决绝。
而蒙蔽真相的,总是自己的双眼。
“主事人何在?”
“这位是……”
官三家倒是死了人,记得他老娘去世了。
“应该是了,瞧他骑的马,瞧他马上的剑,瞧他拿出的大锭银子……”
“小子……”
“听说官三发了笔横财,死的老娘也不理会,又去耍钱了,结果遇到一伙强人逼问钱财的来处。他说他有位兄弟,年少有为,骑着骏马,携带利剑,乃是江湖有名的人物,近日登门拜访,送他大笔的金银。其实他哪有兄弟啊,谁让他喜欢吹嘘呢。那伙强人便带着他回家找他的兄弟,今日传出噩耗……”
“没有啊,兄弟们尽在此处……”
“嘿!”
阖家灭门啊!
官三是个嗜赌如命的泼皮,他婆娘也是个市井泼妇,虽然夫妇俩品行不端,于野并未与其计较。哪怕是拿出银子赎回被偷的马,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无非念在这家的老人去世、孩子年幼,权当舍去银子接济一二。
一块石头上,站着一个汉子,看上去依然面相和善,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而手里却多了一把长刀。
“拿去料理后事吧!”
“你……你是修道高人……”
倘若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找到秀珍与婉儿,后果不堪设想。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