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惭愧归惭愧。朱元璋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惭愧，而动摇大计的。说不客气的话，他朱元璋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别的不说，李善长他对得起？刘伯温他对得起？
朱允炆说道：“孙儿在。”
那就是他对身后事的安排。
朱元璋说道：“我年轻的时候，火气大，虽然迁怒太医之举，不过这些年，早就不做这样的事情，生死命也。你该说就说吧。”
朱允炆说道：“苏伯衡已经呈上样本。”
而朱元璋给朱允炆安排的剧本是什么？朱元璋对朱允炆也是有一些惭愧的。
朱元璋说道：“这一件事情，就是你来办吧。我死之后，不要怪这些太医。”
朱允炆说道：“皇爷爷，您的身体-——？”
片刻之后，朱允炆就回来了。
朱元璋说道：“十三年君臣，给我说句实话吧。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他固然觉得，自己做得对，长痛不如短痛。这几年，朱元璋做过很多次推演，他当然知道，一场波及天下大战，会有多大的伤亡，特别是对百姓的伤害，乱离人不及太平犬。
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个时候，就不要太追究孩子内心深处在想什么了。
朱元璋从不后悔自己的决断，但是他不能不面对因此造成的杀戮。感到惭愧。
朱元璋咳嗽两声，吐了一口痰，说道：“看来，是朕杀孽太重，折了寿数。”
依旧是这个毛病。
朱元璋说道：“这是我在世上最挂念的一件事情。我做好，我死不瞑目。”
朱允炆一愣，说道：“已经吩咐了，戴神医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朱元璋说道：“戴神医，朕走后，你去告老还乡吧。允文。”
朱允炆泫然垂泣，说道：“孙儿明白。”
朱元璋不知道历史上的自己，最后教了朱允炆一些什么。但是他知道，与而今教一定不一样的。
如果朱棣支持变法的话，江南，乃至南方不稳定，不必朱棣入主南京之后有多大的差别。
不过，这妨碍朱元璋在最后的时光多教授朱允炆一些东西。
朱允炆说道：“皇爷爷说什么话？皇爷爷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再造神州，这是天大的功德，怎么会因为折损寿数，戴神医医术虽然高超，但到底是老了，而今太医院有很多新进名医，孙儿可以召他们过来，定然是有办法的。”
装仁义这一点，不如张士诚，阴狠毒辣，不及陈友谅。至于行军用兵之道，知人善用之法，心胸豪气，推赤心入腹中，都不行。
只是有一件事情，朱元璋有些惭愧。
朱元璋从来不觉杀这些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决心一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义无反顾，这是朱元璋的秉性，但是对底层百姓，抱有深刻的同情，也同样是朱元璋的本心。
戴神医说道：“这——”
朱元璋说道：“拿来我看。”
这两三年，朱允炆在侍疾上做到了极致。
当然了，其中一丝惭愧，还是给朱允炆的。
朱允炆收拾心情，将戴神医送出去了。
朱允炆听朱元璋说到这份上了，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一声，叫人抬来两箱子书稿，这就是元史。
或者说新元史。
这一部元史，由苏伯衡主笔，在原本的史料之上，增删修改，对宋濂版元史简直是开膛破肚，没有多少相同的。
其实，就苏伯衡来说，这一部元史，远远称不上完善。原因很简单，元代的史料不够，而且还有大量的蒙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