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残阳如血。
萧元彻的大军已经在密林水边停留了很久了。
这次停留的时辰如此之长,所有人都知道是反常的,战略转移要的是速度,所有军卒也都以为不过是稍加休息。
可是,从晌午到傍晚,大军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开拔的迹象。
虽然都知道事出异常,但军卒们巴不得多休息一下,也就无人深究了。
苏凌的帐中已然有些昏暗了,萧仓舒已经点了灯,此刻正坐在一处软榻上,看着榻上双目紧闭的郭白衣,眼睛哭得红肿。
“师父到底如何了?苏哥哥,为何师父还不醒来。”萧仓舒忍不住朝苏凌问道,声音中还带着哭腔。
苏凌叹了口气道:“这次命是保住了,白衣大哥在熬心血,方才那些事情,又让他心力交瘁,痛心加上怒火攻心,这才吐血昏厥。他何时醒来,得看他自己了,我也不好说啊!”
“师父真的是太难了!”萧仓舒一脸的哀伤。
萧元彻看了看苏凌,询问道:“苏小子,你觉得可以这样么?”
萧元彻心中一阵感动,眼眶也红了些,颤声道:“可是你”
郭白衣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无奈道:“主公是打算就这样到底了”
苏凌哈哈一笑道:“长史挺好,封侯什么的,位置太高,苏凌怕摔下来”
萧元彻握了握郭白衣的手道:“只是苦了白衣你啊.唉,但愿今日白衣泣血之言,能够点醒他们一二罢!”
郭白衣这才欣慰的点点头,忽的正色道:“仓舒,跪下,唤苏长史一声师父吧!”
苏凌这才点点头。
萧元彻叹了口气,这才缓缓道:“跪了一个下午,方才我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让他起来了,去军法曹领五十军棍.”
萧元彻摇摇头,低声道:“白衣啊,这二十余年,只要是风雨,你便挡在我的前面,如今,我喂你吃点药,又算得了什么呢!”
郭白衣点点头道:“如今主公虽身体无恙,但精力早已不负当年,对下面的文臣武将的掌控力,已经远逊当年了,若不是今日我出言,怕是主公最后还是要低头让步的,那主公的威信将进一步降低。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苏凌兄弟,你有大才,定然清楚明白!”
苏凌三人看去,却见萧元彻一人大步走了进来。
郭白衣忽的低低问道:“主公.惊虎如何处置了.”
萧元彻闻言,这才笑骂道:“你这小子.可是在编排我不成?”
郭白衣也是满眼泪,不住点头道:“好啊!好!郭白衣就是立时就死,也死而无憾了!”
萧仓舒闻言,神情一肃,再不迟疑,朝着苏凌跪了下去。
萧仓舒眼神坚定,重重的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榻上的郭白衣不知何时已然转醒了,听得苏凌这样说话,挣扎着低声道:“苏凌啊!白衣替仓舒和主公谢过你了!”
郭白衣摆摆手道:“大兄放心,我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这里又有苏凌,军中亦有药,平时行军,用软塌抬了我,又有苏凌照顾调治,我会渐渐大好的”
萧元彻这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握住郭白衣的手道:“那就不走了,大兄陪着你,咱们战胜了沈济舟,再一同带着得胜之兵回京都!只是,白衣若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及时告诉苏凌和我,不要再隐瞒了!”
郭白衣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凌道:“苏凌啊,你昔日种种忤逆主公的行为,其实质上真的因为你不满主公么?怕是你的矛头只是也在针对萧笺舒吧!他是何种人,你同我一样清楚明白,还需我多说?”
苏凌却是一笑道:“死了一个细作,咱们就不能做事情了么?我要是让这个细作复活,为我们所用呢?”
萧仓舒取了药,倒在碗中,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
苏凌点了点头。
待萧元彻听完,他已然满脸是笑,拍拍苏凌肩头道:“苏凌啊,你小子果真机敏,若是此计成了,你又是大功一件啊!待回到京都,给你封侯!!”
萧元彻却是一脸遗憾道:“只是,那细作死了,沈济舟魍魉司探查我们大军和临亭部动向,到底欲意何为,咱们却不得而知了啊?”
萧仓舒听得出苏凌话里有话,忽的抬头问道:“苏哥哥,是不是二哥”
郭白衣心中大为感动,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道:“大兄,大兄不可啊!白衣何德何能”
萧元彻点点头道:“等什么大军班师,我这就让奎甲挑三百名憾天卫,亲自把白衣送京都龙台,好好修养!”
郭白衣却忽的一字一顿道:“只是主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
郭白衣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慌得萧仓舒跪倒在榻前,眼中流泪道:“师父,师父不会有事的,师父答应过仓舒,会一直陪着仓舒的!”
这时,炉上的药已经煎好了。
苏凌一愣,他觉得还是应该将郭白衣送回龙台,毕竟战场各方面都太过艰苦,郭白衣的身体基本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我明白”苏凌低声道。
也许是药有效果,郭白衣的脸色逐渐好转,待天色渐黑之时,已然可以自己半坐起来了。
苏凌心头一颤,忽觉肩上千钧之重。
苏凌亦是一声长叹道:“白衣大哥久病,如今气血衰败不过我已经施针了,待大军班师,回到龙台,我再抓几副药,或许还可有用吧,只是不能再劳神了。”
油灯晕染之下,相知相扶的君臣,一个一勺一勺的喂药,另一个一口一口的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