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达授进的帐中,直直地朝着沈济舟跪了下去,不住叩首,泪流满面道:“罪臣,祖达授.叩见主公!”
说着,祖达授忽的昂首道:“若不是这二人之罪,我军如何能陷入如此的危局!”
审正南见沈济舟面色惨白,面颊处竟还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心中暗道不好,赶紧上前,替沈济舟捶打后背,又递了巾帕过去。
审正南离得最近,看得真而切真,只唤了一句主公,泪水已然夺眶而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祖达授心中一颤,只得暗自叹气,收拾心情,方又深深一拱手,声音变得平和了许多道:“罢了!!是授未能顾全大局主公啊,但不知主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剑光闪动,书案一角应声被削断。
如今看祖达授获释,他心中亦是高兴。
说着,他用尽全力抽出随身佩剑,高举半空道:“此乃天子御赐宝剑,只为嘉奖我沈氏四世三公,满门忠烈,放眼天下,惟我独有!”
他刚说到这里,却忽地听到帐外有人大声喊道:“主公!主公!罪臣请见主公!罪臣请见主公!主公请听罪臣一言啊!”
巾帕之上满是暗红色的血污。
不知为何,沈济舟竟生出一股恍如隔世,旧人远离的凄哀和怅惘。
审正南眼睛也潮湿了,这祖达授平素与田翰文交往甚密,虽然跟自己有些过节,但他的确刚烈,也一心为了渤海。这一点,审正南还是佩服的。
“我”
审正南心如刀绞,他自然明白沈济舟的意思,只得把满心的悲伤往下压着。
直到此时,沈济舟才蓦地想起,自己营中的监所,还关着一个待罪的谋士,他曾经的左膀右臂——祖达授。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如此.罢了,审某一向独善其身,对此等事,早已厌恶了,不说也罢。
沈济舟也动了情,声音哽咽道:“达授!是我委屈了你啊.若当初!唉!”
沈济舟点点头,叹息道:“达授啊!你来得正好!我的确有一件难以决断的事情,要与诸位商议,不妨听听你的看法。”
沈济舟叹了口气道:“唉!我军屯粮之地麒尾巢,如今已然被萧元彻攻占,我军仅仅只有两日的口粮了”
说着,他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他声音颤抖,朝帐外低声唤道:“达授!是达授啊!快进来!进来说话!”
片刻之后,一阵沉重的铁镣声由远及近传来,却见帐帘一挑,一人身穿罪衣罪裙,带着手脚镣,蓬头垢面,疾疾而入。
他正慌神,却看沈济舟也朝自己看来,不由得更是心惊胆战了。
字字如刀,坚决无比。
这祖达授,还是如此较真,没有半点的圆融.实在让人不喜啊。
半晌,沈济舟方低声道:“议一议罢,仗该如何打,还有麒尾巢失陷的消息,是否要昭告全军啊”
“这”
沈济舟闻言,再次低头沉吟起来。
便在这时,二子沈坤却忽地拱手道:“父亲,儿臣以为大哥此话有些荒谬啊!”
说着沈济舟面色一冷,不再看他。
沈济舟也是心中一颤,低声道:“这莫不是达授么?.”
沈坤点了点头,不疾不徐道:“父亲,儿臣素闻,将兵者,在于势也,势在于心也!故而大战之前,军心稳定,方能战无不克,攻无不胜,若军心不稳,则无心恋战,难有气势。”
祖达授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不追究他们了,可是何人举荐的,此人必须问斩!”
待祖达授身上的刑枷撤掉,他这才一拱手道:“主公啊,如今战事如何了我在监中,消息闭塞,但也知,若是战事顺利,主公早已奏凯班师了,定然不会迁延到这如今时节。我心中焦急,如同火焚,这才冒死前来与主公相见,想着能为主公排忧解难”
正是曾经位列渤海四大谋士之一的祖达授!
郭涂这才如蒙大赦,叩头起身。
他挣扎着起身,几步走到祖达授近前,一把将他搀扶住,眼含热泪道:“达授啊苦了你了!”
没有办法,沈乾只得暗气暗憋。
祖达授淡淡冷笑,拱手道:“主公啊,那些事是当务之急,惩治元凶便不是当务之急了么?赏罚不明,将士如何用命,如何归心?还请主公三思!”
沈济舟的面色这才有所好转,遂道:“集中全军将士,在旧漳城下与萧元彻决一死战,此事已然定下了,只是在要不要明示全军,那麒尾巢失陷之事上,却还是有异议的.”
“什么!”祖达授一脸的惊愕,不由地倒退了数步。
他刚想下决定,沈乾却蓦地跪倒,急声道:“父亲,天下无不透风之墙也,麒尾巢失守此事,早晚全军皆知,若到那时,将士们岂不因此而寒心么?倒不如直截了当,诚心以对,孩儿相信,这些将士也是我渤海男儿,定会与渤海,与父亲共进退啊!”
沈济舟闻言,低头沉吟不语。
便在这时,郭涂忽然拱手朗声道:“主公,涂以为大公子此言差矣,主公当用二公子所言!”
祖达授冷笑连连,一字一顿道:“我之意,你明白,列位皆明白,你无需拉扯主公,郭涂你可知罪!”
这祖达授实在可恶,刚放出来,就要狠狠咬我一口。
祖达授闻言,低头暗自思忖,似自语道:“也就是说,麒尾巢失陷,当是昨夜之事了.”
沈济舟见如今祖达授落魄模样,又想起当初他也是意气风发,智谋百出,不由得心如刀绞。
他忽地仰头道:“快!快将达授的刑具撤下!”
沈济舟见郭涂支持儿子沈坤,遂问道:“郭卿,你也说一说罢”
主公何意?莫不是真要斩了我吧
他心中又惊又怕,更恨祖达授,觉着自己的末日怕是要降临了。
沈坤这才又道:“我军既众,军心稳定便更是第一要务。父亲试想,若在此时,将麒尾巢失守,我军粮草告急之事,明示全军,无异于当头棒喝,必然使我军士气低落,人心思变。如此一来,还如何与萧元彻战?又如何能够取胜呢?故儿臣以为,麒尾巢失守一事,虽应告知全军,但应在拿下旧漳,击败萧元彻之后才好!请父亲三思.”
沈济舟竭力让自己看着犹如平时,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就按照.”
沈济舟执剑在手,脸色冷肃,一字一顿道:“敢有请降者,有如此案!”
便是审正南也颇感意外,一脸疑惑的看着祖达授。
沈济舟闻言,心中更乱了,原本旧漳决战之事,都已经板上钉钉了,这祖达授一出现,竟然又有了不同的看法。
这我要如何决断啊
沈济舟只得收拾心情,耐着性子问道:“依达授之见,我军不战旧漳,当战何处啊?”
祖达授淡淡一笑,一字一顿道:“当战,麒尾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