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们又不会笑你……”另一人摇头。
“咯咯,好笨!”辛雪儿拍着手笑起来。
方锐对这些嘲讽却不再搭理,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略作思忖,朗声开口。
与此诗相比起来,之前这些书生所作的诗词,皆如马尿一般无味,如同嚼蜡,可扔进废纸篓了。
方锐伫立船头,风扬起额前的发,与身旁佳人纤细修长如铅笔芯的长发纠缠,鼻尖缭绕着一股清幽的体香,心头蓦然浮现起这句话。
“是的。”
月上嫦娥爱少年,虞云澜显露容貌,是对这句诗的回应?这算是表白?这一定是表白吧?
沉默之中,空气里,好似有着霜一般的旖旎在酝酿。
晕开的圈圈涟漪,粼粼波动,反射出如大鱼鳞片的光。
哗!
好如大风起兮的夜晚,狂风吹去乌云,一轮明月倾泻出万丈皎皎月华;又如冰雪缥缈的山巅,风雪骤然停下,一株冰山雪莲瓣流转晶露;更如烟雨朦胧的洛水上,雾去雨霁,翩跹惊鸿舞的洛神摘下面纱……
……
方锐一行,自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柳兄!”
他们视野中,只有:那一艘小船闪烁着灵光,乘风破浪,舟头一者青衫不染、一者白衣如仙,如神仙眷侣,绝尘远去。
辛雪儿如小猫咪般舔着手中人,兜兜里还有之前买的黄豆、果子,嘴中断断续续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儿,大眼睛如月牙般弯弯,写满了开心满足。
他清清如玉的声音,顺着风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
方锐、虞云澜二人并立舟头,衣袖飘飘,遗世独立,好似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无形之中,两人的关系好似更进了一步。
虞云澜静默不语,唯美玉容上的清浅笑意,显示着她心情极好,不仅是又看到了方锐有趣的另一面,也因为方才之事。
“月上嫦娥爱少年。”
另一人就没这么客气了:“我等皆是饱学之士,遍读名教典籍,观阁下穿着,便知家境,可读过一二卷书乎?”
方锐躺平,仰望蓝天白云,双手枕在脑后,身躯随着小船在水中的蓝天白云旋转,任由思维发散。
“好大啊!”
方锐说来:“天空中飞过一只大雁,地下,一家四口看到,父亲说烤着吃,母亲说煮着吃,兄长说蒸着吃,弟弟说炒着吃……”
这时,后面一艘楼船追来,其中一个面如中秋之月、身穿锦袍、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的锦衣男子上船。
姜姓书生连忙喊道:“还请上船一叙,参与盛会,稍后,唐家唐三公子会亲至;更有杜家酒坊的琼浆玉液;还有瑶光阁的魁……”
“兄台留步!”
虞云澜、辛雪儿也是看来,将方锐当做主心骨,有种希望他给这群读书人上一课的期待。
此时。
其实,那个姜姓书生,还是一个故人之后。
那处岛上,有着梅树,却未开,就在这小小岛边停下,小船在湖水中缓缓转着圈。
虞云澜心中莫名地不舒服,忽而上前一步,与方锐并肩,撤去法术,显露真容。
这首诗,自然是极好的。
“然后呢?”
“叔叔!”
至少,楼船之上,满船人都说不出话,惊呆了,看傻了。
楼船上的人,皆似有些出身,颇为自信,畅想着科考之后,金榜题名的风光场景,以此为题写一首诗。
以方锐、虞云澜二人的境界,还能清晰听到上面的声音。
“名教典籍,姑且不论我读了多少。”
“什么?”
想当年,方锐开创的‘三味书屋’,不知教出了多少名教大家,进入大虞中枢,都有‘方门’之名。
“不错,我们是有教养之人,不会笑你,可你若作得不好,自己就当知耻。”这是暗讽之前‘没教养’的辩论。
“我来说,先是一位兄台,作了一首极好的诗,唐三公子必当听听……”
方锐还没说话。
方锐从囧境中被拯救出来,宠溺地摸了摸小丫头的小脑袋,又道:“最重要的是,咱们是自己出来玩的啊,你虞姐姐可是个宅女,不喜欢那些事情的。”
“也罢。”
旁边一个书生连忙拦住,回头道:“阁下既有本事,不如也作一首诗,让我等见识一番?”
诗会主题,还和他们之前听到的事情有关,扩大州考。
“那位兄台,还有那仙子,绝非常人……有那佳人相伴,也难怪看不上瑶光阁的魁了。”此声中,颇多羡慕。
“说起作诗,我还真不会,不过到可以借来一首,让尔等学习一二,此诗作者为宋·佚名。”
寻到一处小小的岛屿。
唐家,方锐有些印象,从前大虞统治吴州时,与半仙世家甄家联姻;后来,南虞建国,又与首辅荀柏的儿子结为亲家,算是一个大大的墙头草,不过在寻常人眼中,算是很有权势了;
对此番狂言,这些读书人自是一脸不信,他也不解释。
“真乃神女也!我从未见过那般仙姿玉容的佳人,看过之后,再看其他女子,尽如胭脂俗粉矣!”这人此刻方才回神,神思怅惘。
“唐三公子来晚了,甚是可惜,没有看上之前的热闹。”
这个提议,自然是希望方锐出丑。
虞云澜看了看挡在身前的方锐,唇角有清浅的弧度。
……
“叔叔,你笑什么?”辛雪儿歪过脑袋问道。
比之前诗词更为长久的安静,楼船上的书生才从失神中回转,惊叹开口。
“然后,大雁飞走了。”
“我想起一个故事。”
“令妹、侍女何以草率评判我等诗词,还说不如阁下所作?”
他们毕竟是读书人,要脸的,也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诗不好,只能羞惭掩面。
这一刻,那如嫦娥、如洛神般清绝唯美的玉容,仿佛吸引了天地间所有的声光颜色,哪怕是如明珠一般的玄武湖,相较都逊色许多。
“三千人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时人勿讶登科早,月上嫦娥爱少年。”
空气蓦然一静。
“哈!”
楼船上,一片沉默。
小船还在飞快向前。
当初,方锐一家离开南境三州,其间,受到过一个商队主人姜堰的帮助,赠予玉坠。
“不如方道友写得好。”
她是听过方锐‘嫦娥奔月’的故事的,诗中的‘月上嫦娥爱少年’,谁是少年?谁又是嫦娥呢?
特属于这个时代浪漫,无形撩动着心弦,让那素来波澜不惊的心湖,如这一湖晴日下的冬水,泛起涟漪。
“嗨,因为一个丫鬟,有个兵油子闹事,若非朝廷掀起整风运动,定然让……罢了,今日不说这些扫兴的了,方才有什么热闹?”
旁边,小丫头嘎嘣嘎嘣,吃着之前买的零食,觉得好吃的,还会不时投喂方锐一颗。
虞云澜盘坐蒲团,就在小船的另一头看着,往日里清冷的眸光,在这一刻,无比柔和。
她想了下,从‘山河社稷图’中取出‘仙瑶琴’,纤细白嫩如削葱的十指落在其上,闭目,今日的一切从眼前闪现,心湖间欢悦的情绪,随着琴声流淌缓缓而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