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太阳在顶上照着,晒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家里没孩子的,摆了他这铜像,哪怕男子都能怀孕!上不了二本了,拜了陈朝生,明天就上清华北大!”大妈振振有词,“小伙子,你还没高考吧,来买个买个!”
陈朝生抽了抽自己的手臂,却纹丝未动:“我没…”
他结结巴巴,手忙脚乱地解释着:“…陈朝生不是送子观音,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剑修…”
“小伙子,别买她的!她的一碰就散架,要我说,还是买我这陈朝生传!”又一大妈挤上前来,“陈朝生从出生到死,一岁,换了几块尿布,一生有过几个老婆,还有和自己师父之间的爱恨情仇,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陈朝生放弃了解释。
开摆。
太离谱了。
怎么能说他和他师父呢?他师父和他有生|殖隔离的,他是人,他师父又不是。而且他师父长得就是一个普通的起点老爷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有人能爱上老得像自己爷爷的父亲?
他少年时去长安城里游历,师父恰好路过,恰好他站在楼上赏花。
楼下的人见了他师父那张老脸,便都喊:“陈朝生,你爷爷来了!”
喊得他师父脸都黑了。
又怎么能说他有老婆呢?一个合格的剑修,一辈子都是要奉献给大道的,女人只会影响陈朝生拔剑的速度。
男人?爱男人陈朝生还不如爱他自己。
实是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啊!
陈朝生的脑海里忽地蹦出这些新词。应当是他的本命剑学会的,通过神念传到了他这边。
“陈朝生…还没死呢…”陈朝生说。
几个大妈围得他动弹不得,又是卖铜像,又是卖自传,还有卖陈朝生尿布的,陈朝生的脸也黑了。
“去去去!景区里面不能卖纪念品!”终于有了个带口罩的安保人员过来,“怎么看着人家小伙子老实就一直抓着人家卖纪念品?”
几个大妈一哄而散。
陈朝生这才勉勉强强松了口气。
他的道袍被几个大妈抓了一遭,可怜兮兮地粘着汗,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
陈朝生回头望了眼自己炸开的洞。大抵是幻术的缘故,只看到灰色的,应当是叫做“水泥”的东西。
感觉不如木头。
“小伙子,你去那边买票,看你年纪不大的样子,还在读大学吧。”好心的安保人员指了个方向,“学生票半价,刚好赶上陈朝生逝世千年纪念大典,这几天陵墓里的旅客有点儿多,我们安保人员也忙不过来。”
陈朝生想了半天,干巴巴地憋出几个字:“辛苦了。”
“小伙子,你口音蛮奇怪的,不过听起来还挺好听。”安保人员理了理胸前的工作牌,“假发就跟真的一样。”
“快去吧。”安保人员叮嘱了两句就去忙了,“记得戴口罩啊,现在是特殊时期。”
陈朝生望了眼天上的太阳,又望了眼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深刻感受到自己醒得好像不是个时候。
要是往前几年呢,根本没有这个什么肺|炎,至少他的本命剑三四年前是不带口罩的,也没有什么健康码,想去哪儿御剑去了就是,不像如今,别的地方要回趟思州,24小时落地核酸,之后还要核酸抽检。要是往后个五十年,估计也要结束了。
陈朝生摸了摸袖口里的那把开元通宝,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走到一边的售票处去。
他得去他的宗门看看,说不定师父知道他的本命剑去了哪儿。剑修不能没剑。
陈朝生便挤在长长的扭曲的人群里往前走。
前面是个年轻姑娘,小花伞的檐总是时不时地戳戳他眼珠子。后面是个中年男子,推的婴儿车的轮子总是时不时地压压陈朝生的鞋跟。
不过这都不碍事,他们道家讲一个清净无为。
清静无为。
先前他被几个大妈簇拥着,这会儿又是被排队的人群裹挟着往前走。
那个朱红顶的琉璃瓦小房子就在前方,上头拉着个横幅。
“纪念陈朝生逝世千年。”
“5A级景区——剑仙陵”
陈朝生听到了许多关于他的话。在这些排队的人里面,很多都在谈论他。
他听得很清楚,思绪稍稍地有些飘忽。有的人说他像个仙人,有的人说世上压根没有一个叫陈朝生的人存在过,不过是思州为了发展旅游业杜撰出来的,也有人说陈朝生不姓陈,拒历史考证,他应该是个大美女,还是朱元璋的祖先……
陈朝生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种感觉其实让他不太好。他不太喜欢别人来评判自己,好的也罢,坏的也罢,他不希望有很多人记住“陈朝生”这个名字。
换在现代的词,就是“隐私”。陈朝生不喜欢这样的窥探谈论。
没人能评价是非,就连史官也没这个资格。
“小伙子,买什么票?”
在他发呆的时候,便走到了售票处门前。
打扮利落的年轻姑娘抬头问他:“学生票半价。”
这儿的男男女女穿得都挺清凉的,都是陈朝生没见过的样式。他的剑间或传导些东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