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站在月光下,身形挺拔,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个的士兵,士兵们的手中握着长矛。
不只是三千。
他谎报了数额。
因为他是一个足够有智慧的将军,因为他知道,在他们的联盟当中,一定会有背叛者。
若仅仅只有三千楚甲骑兵,他拿什么东西去攻城?
他还有八百江东子弟,以及当年在燕国流浪的时候,那里的“游侠一脉”曾经赠与他们的攻城利器。
今日之日,即便最后魏新背叛了他们,也无济于事。
他已经收到消息,远在沛县的吕公已经要“帮助”刘季图谋大事。
刘季不听劝,那就劝他听劝。
当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刘季在辩解还有用处么?
没有欧了。
项羽翻身上马,他骑在乌骓上,望着下方站着的,一个个的眼睛中带着信赖的士卒。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有力。
“诸位,如今已经到了一绝生死的时候。”
“我们没有在退后的余地了,即便我们揭竿而起,反抗暴()
秦,但我们手中的火种没有传达出去。”
项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悲戚。
如果这个时候下一场雨,就更能够衬托出他的悲情了。
“所有的人都在张望着,他们已经被暴秦的暴政给压倒了嵴梁,他们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
项羽挥舞着手中的大戟,声音逐渐的从悲戚变成了愤怒,那怒火就像是一丛被辜负了的火焰一样,将要把这人世间的一切给点染。
“今夜,我们汇聚于此。”
“听我令!”
众人站在自己的战马前,声音如同低吼。
“在!”
项羽凝视着众人,眼睛中的火焰几乎喷薄而出。
“带上五日的干粮,而后将其他的干粮全部都是丢弃,焚烧!”
“将炊具等全然砸碎!”
项羽骑在乌骓上,此时的他如同陌路的豪杰。
“我等破釜焚粮,今日在此,不胜则亡!”
他的士兵们井然有序的按照他的命令,开始完成一切的事情。
而项羽默默地骑在乌骓上。
季布、英布走到他的身边,脸上带着些许的凝重。
“楚王,咱们真的要如此么?”
季布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犹豫:“会稽郡城,毕竟是一座郡城啊.....”
“咱们只有将近四千甲,真的.....要在五天的时间,完成这一切么?是不是有点.....”
项羽冷声道:“照做!”
英布低下头,叹了口气,而后去巡令了。
项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会稽郡城根本没有那么恐怖。
他的嘴角裂开一个冷笑。
不管那个决定是始皇帝,还是陈珂做出的,那都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那个陈珂算天算地,觉着自己把什么都算到的,但事实上,这一步他走错了。
将大量的兵卒调离会稽郡城,去守护一些普通的黔首?
这有什么用处呢?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项羽也能够猜到是为什么、
张良也猜到了。
所以他们一路上的行为其实都是为了蛊惑始皇帝与陈珂。
他们尚且没有到死路,所以根本不会发狂的去用屠杀威胁楚地百姓跟随他们一起起义。
这不过是一个计策。
那个心慈手软的陈珂,怎么会知道“慈不掌兵”这个道理呢?
项羽微微一笑。
他看着手下的兵卒将东西全然都是砸碎,而后率领着四千兵甲往前冲锋。
多出来的八百多人,是早就埋伏准备在这里的。
..........
章台宫
嬴政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一处,他的面前扶苏的脸上带着困惑。
“父皇,为什么您会支持老师将那些兵卒调遣到各地,驻守各个乡镇村落,互相结为盟阵,以此抵挡项羽?”
扶苏的脸上带着不理解。
嬴政没有抬头,只是笑着问道:“你不是一直都仁和的么?怎么如今不在意那些黔首的性命了?”
扶苏摇着头。
“因为儿臣知道,若是会稽郡城被攻破,那么受到伤害的黔首更多。”
“虽然那些乡镇村落的百姓很可怜,但为了大局考虑,那些人必须是要被牺牲的。”
此时的扶苏脸上已经是出现了冷冽的神色,他放在棋盘上的棋子,走的棋风也已经是与众不同了。
()
而看到这里的嬴政,则是叹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珂想要让扶苏去下面历练历练了。
因为扶苏长久以来在朝廷,在咸阳呆的时间长了,他自己的思想是很脆弱的,很容易被其他人的思想给带偏。
扶苏就像是一根草一样。
他必须是依靠着自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才不会被其他人的思想带歪。
嬴政想到这里,心中赞同陈珂想法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得意。
自己这次给自己儿子找的老师,比上一个要强多了。
谁还敢说自己不会教儿子?
什么?陈珂教的和自己没有关系?
陈珂不是自己派遣过去的么?所以陈珂教的,就是他教的了。
这样想着,嬴政将黑色的棋子放在一处。
“我赞同、支持你老师,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因为你老师那句话说的对,除却皇帝外,其余人的性命是等同的。”
“没有什么大局、小局之分。”
“让你顾全大局的人,一般都在这个所谓的“大局”之中。”
嬴政捏着棋子,看着方才扶苏又下的一路棋,默默地思索着。
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然而,今日顾全大局,明日顾全大局,等到他日你自己变成被牺牲的一部分怎么办呢?”
嬴政悠然的说道:“当那些被牺牲的人知道自己没有了希望,而后联合起来,与项羽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会知道一件恐怖事情。”
恐怖的事情?
扶苏带着好奇:“父皇,什么恐怖的事情?”
嬴政放下一枚棋子,而后看着扶苏的眼睛,眼神中带着锐利的光芒,如同藏着一头沉睡的雄狮。
“天下的黔首、那些可以因为“大局”被牺牲的人,占据了大多数。”
嬴政笑着说道:“你的老师说了一句话,让我觉着很有意思。”
“当然,这话出的我口,入得你耳,普天之下,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这话是你老师说得。”
扶苏听涉及到了自己的老师,因此神色也是严肃了起来。
“敢问父皇,是什么话?”
嬴政慢悠悠的说着,但说出口的话,却让扶苏觉着震惊万分,甚至想立刻为自己的老师请罪。
只听得嬴政说道。
“你的老师说,若一直牺牲那些平凡的黔首,那些黔首会逐渐的意识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而等到他们喊出来这一句口号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仅仅是八个字而已,却让扶苏惊吓的甚至站了起来,他惊慌的看着嬴政。
而嬴政只是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坐下,没有一点沉稳的气度。”
“怎么跟你老师学的?”
嬴政放下一枚棋子,看着扶苏说:“你老师当时说完这句话后,继续与朕下棋,甚至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幻。”
他感慨的说道:“陈珂那个小子,果然是厉害啊。”
扶苏却战战兢兢地坐在那里,他在为自己的老师担心。
“父亲,老师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嬴政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
扶苏咽了口唾沫,正准备继续转移话题,却听见嬴政开口说:“难道你不想听另外的理由了?”
听到这句话,扶苏看了看嬴政的神色,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
“父皇,难道还有别的理由?”
()
嬴政微微点头:“当然有。”
他看着扶苏道:“卢生研制出来了被你老师命名为“炸药”的东西,虽然那个东西还不怎么受控制。”
“但却已经积攒了一部分,暂时可以用三次了。”
嬴政微微一笑:“那个东西的威力,你之前应当见识过。”
见识过?
他在什么地方见识过?
扶苏脸上带着困惑的时候,嬴政直接了当的说道:“你忘记了么?”
“前几次你去百家宫,回来的时候与朕说什么?”
扶苏皱着眉陷入沉思,片刻后,他勐地抬起头看着嬴政:“是那个东西?”
“天雷?”
嬴政颔首。
于是,扶苏彻底放心的坐在那里,专心的研究面前的这一盘棋了。
如果有那个东西在,他完全不必担心。
因为没有必要再担心了。
如果拿出了“天雷”借助了仙神的力量,还无法让项羽感受到恐惧,甚至压制住项羽,慑服众人的话。
那此世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慑服众人,慑服项羽的东西了。
“原来如此。”
扶苏感慨:“父皇是有绝对的信心,会稽郡城绝对不会破,所以才这么放心的?”
“其实,第一个理由只是添头,第二个理由才是关键吧?”
嬴政看着扶苏,将黑色的棋子放在一处,而后再次形成了对白色大龙的绝杀。
“你说的没错。”
“而且,会稽郡城内,不仅有此物,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他看着扶苏道:“陈氏攻城弩,墨家和公输家赶着时间做出来了十几架,如今全在会稽郡城内。”
“你的老师知道,他们一定会选择会稽郡城。”
“将杨天翼放在那里,也是同样的原因。”
嬴政看着扶苏:“你的老师,有一颗时刻暴怒的雄狮之心,也有一颗圣人的悲天悯人之心。”
“但他却能压制着本性,不管是雄狮之心也好,还是悲天悯人之心也好。”
“都是在他完成了一切的一切,有了绝对的把握之后,才释放出来的。”
嬴政轻声细语,但声音却恍若雷霆一般振聋发聩。
“这是你应当学习的境界,也是你应当达到的境界啊。”
扶苏低头,深受感慨。
..........
沛县,深夜
四处都是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音,到处都是狂呼声。
吕府的家丁已经全然出来了,他们围在沛县县衙之前,脸上带着狂热的神情。
“楚国为姬姓有熊氏的血脉,项羽天生重童是白帝的儿子转世。”
“但沛公却是赤帝的儿子啊!”
“沛公既然要揭竿而起,那么定然是受到了仙神的指引,受到了五帝的指引神启啊!”
“我家老爷当年初次见到沛公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身后浩浩汤汤的紫气从东边而来,一直蔓延了三千多里,将天空都是铺成了一片的紫色。”
“那一片茫茫的紫色当中,有一缕赤色的气息绵延不断。”
“这天下,注定是要被赤帝之子取得的啊!”
沛县城中,谣言四起。
而沛县县衙中,一个青年却站在那里,神色澹然,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看着外面那宣扬着刘季乃是赤帝之子消息的众多消息,不由得冷笑着,这些人知道什么呢?
赤帝之子?
简直是笑话!
而()
此时,刘季家中。
刘季身上披着铠甲,脸上带着些许愠怒的神色,他没有想到被老谋深算的吕公摆了一道!
他怒视着面前的吕公说道:“吕公!你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将我拖到水中,难道对项羽、对六国有什么帮助么?”
吕公沉默不言,只是站在门口的一众小厮包围中。
而周围,早已经是汇聚了众多的百姓。
吕公走到了刘季的身前,看着刘季说道:“如今,府衙之中的人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
“我刻意让人打开了城门,有许多百姓逃了出去。”
“甚至我看到了几个斥候连夜出了沛县。”
他望着刘季说道:“起兵吧。”
“兵甲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我是你的岳丈,难道还会欺骗你、害你么?”
吕公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唯有此时起兵,你才能够占尽先机!”
刘季看着那包围着他家的人群,突然一咬牙,而后抽出腰间长剑。
“暴秦不仁,今日我便是反了这暴秦!”
“樊会何在?”
一身铠甲戎装的樊会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盾牌与大刀,脸上横肉晃悠着。
“末将在!”
刘季长叹一声:“速速率兵众人,包围府衙,不许任何一个人跑出去!”
“另外,与吕公一起,看守城门!”
“今日,拿下沛县!”
樊会单膝再地,神情冷冽:“领命!”
待到樊会走了之后,刘季站在那里,长呼一声,望着周围的百姓。
“诸位!”
“今日被暴秦、我的岳丈逼迫的不反也反了!”
“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
“不反是死,反了却不一定会死。”
“诸位,难道你们愿意就这样子等死么?”
“难道你们忘记了暴秦的连坐制度么?你们是我刘季的街坊,难道你们就没有罪过么?”
他望着众人,高呼道:“今日,我刘季更名为邦!”
“邦国之邦!”
“号沛公也!”
刘邦大呼一声:“随我来!”
周围的黔首站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脸上虽然有一抹犹豫的神色,但更多的却是看不出来的冷嘲。
他们举着火把,跟在刘邦的身后,朝着远处走去。
待到这群人都走了之后,吕雉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那依旧潮湿的地面,脸上划过一抹冷笑。
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空碗。
今日下午的时候,她欣赏了一出自己的丈夫如何将碗中的水泼掉,又如何将壶中的水倒入碗中。
而在她父亲来之前,这碗中的水分明就已经没有了!
“可笑!”
...........
此时,会稽郡城外
喊杀声震天,项羽所率领的军队已经到了会稽郡城之下!
项羽出列,声音中带着肃穆和杀气。
“城中之人!”
“尔等已经被我大军包围,今日若不投降,胜则屠城也!”
屠城!
而杨天翼站在城楼之上,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冷酷。
他轻笑一声,望着城楼下的项羽。
“项羽逆贼!”
“你若有本事,便攻破我会稽郡城!”
项羽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哦?”
“杨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