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将目光向南晋的方向瞧了瞧，嘴角溢出一丝微笑。
“哦？”
敌人虽然死了，但和自己无关，不是被自己所杀，那也完全没有复仇的快感。
“我老当益壮，不需要你帮忙。”
他终于完全相信，这人的确有本事从御林军手中救下他。
老道当然就是神符师颜瑟，先前李青山捏出的一道神决，就是通知颜瑟速向此地而来。
惊神阵最为大唐帝国最后的保障，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当看到这人的相貌时，卓尔恍然大悟，终于确定为什么只是看到一条黑影就觉得英俊了。
玉连城衣袖一拂，掌中多出一面棋盘：“此乃佛祖棋盘，可将时间放缓，你在里面待几十年，外界也只有几个月而已。但你需勤学苦练，否则时日已到，不能将刀法修至巅峰，我就要你性命。”
卓尔为了得到夏侯的更多情报，混迹军部，向宁缺提供了不少信息。
“我既然救了你，自然是不会让你随意被人杀死。”玉连城饮了一口酒，淡淡道：“你想报仇么？为边境死去的亲人朋友报仇。”
他环顾四周，只觉得连夕阳的余晖都异常刺眼。
“玉连城？”卓尔先在心中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接着身子一颤，再次跪在地上：“请玉先生收我为徒。”
更仿佛若有灵性般带着不屑以及骄傲，因为它是天地间最强大的井字符。
下一刻，玉连城陡然出现在李青山面前，双手抓着对方的肩膀：“说好的九天之志呢？你不能懈怠啊，你带着魔域众生的期盼，给我闹个天翻地覆啊。就你现在这情况，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算不上，不要再给我摸鱼了！！”
李青山厉声呵斥，但呵斥声却在陡然停下，最后一个“他”字更带着颤音。仿佛是一只准备打鸣的公鸡，被人一把捏住了喉咙。
轰隆隆！！
在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刹那，卓尔忽然觉得整个房间在急速扩大。更准确的说，是自己在不断缩小，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化作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埃，随意一件物品，都予他如神山、如苍穹的浩瀚广大，心神更是完全被压制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知道这混账去了哪里？就知道给老子添乱，现在连红袖招也没时间去了。”颜瑟骂骂咧咧，他是守护阵法之人，惊神阵出了问题，也就该他忙了。至于夫子，可就没空管这种“小事”。
但这一次，站在高台上的李青山却没有以往的愉悦和享受。
咔嚓，一声脆响，一道不可查觉的裂纹出现在朱雀的左翅之上。
“叶苏，你才真是令我惊喜，现在我继续给你找助手，你且坚持坚持。”
但他却没有被军部逮捕，更没有死。
显然，他也知道正面对决不可能是玉连城对手，于是打起了符道对决的主意，用出并不高明的激将法。
玉连城飘然而下，而在他面前十余丈外，多出了邋遢老道，而李青山也飘到了老道身旁。
而玉连城在去年秋天就凝聚出神符，成为神符师。
不得不说，颜瑟在符道上的实力，的确是要胜过王书圣一筹，不需本命物，以指作笔，随意勾勒，就是一道道令天地失色的神符。
“你醒了。”玉连城转身，看着卓尔。
颜瑟道：“那你刚刚抓着师弟是作甚？”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卓尔日后定当厚报。”
霎时间，玉连城心灵之中感知到某种奇异而强大的东西降临了，原本嘈杂、喧嚣的朱雀大街彻底寂然。一个个行人商旅，佩刀带剑的武人，城墙下拱卫的士卒，顾盼身姿的邻家少妇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
而且这人的双手极其有力，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开来，整个肩头都被捏的生疼。不过还好，他目前并未从对方身上感到一丝杀意。
如今数个月过去，符道更上一层楼，面对颜瑟这堪称天下第一神符师的高手，也毫不畏惧。
雨滴不断激射在朱雀的身上，朱雀身上的火焰迅速萎靡、熄灭，整个身躯也开始变得扭曲变形，在即将撞在玉连城的那一刹那，一声哀鸣，消失与虚空之中。
而在朱雀消失的那一刹那，四周喧嚣再起，行人游走于朱雀大街之上，先前种种一切，仿佛只是玉连城的幻象。
不对，不应该关注这种奇怪的问题，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颜瑟气息虚弱：“我输得心服口服，出手吧，能死在你这等绝世人物手下，也算不冤。”
天启六年，大唐与燕国开战，夏侯将军率领的右路军，将黄风岭一带的数个村落屠戮一空，将那些年轻壮年村民男人的头颅冒充燕骑首领，事后将这些村落被屠的责任推到了燕国人那边。
若先前那古怪的情况持续再长一点，他甚至可能被那种压迫感个挤压而死。
卓尔虽然脑子不算太灵光，但好歹还不太蠢，顿时警惕起来。
整个高台在风刃巨飓风中颤颤巍巍，最后轰然垮塌。
这套刀法迥异于卓尔以前看到的任何刀法，一刀斩出，罡风呼啸，好似能将天地染成血色，更有千万头厉鬼哭嚎，如幽冥，如地狱。而且每一刀斩出，均透露出一种奇诡的味道，从不可思议处斩出，又从不可思议处收刀。
他虽在唐国，但也听说玉连城孤身入桃山，弹指杀曲妮之事。
玉连城此前之所以能以符道胜过王书圣，多半是有取巧的缘故，如今这场战斗，才算是真正以符而战。
那人真的入长安了。
嘴皮子很笨的小黑子，也找不到话来讨好玉连城，只是一股劲的磕头，磕的没有一点含糊，不断发出“砰砰”的声音。
不对。
现在，这道井字符的符意，已破开了玉连城的汹涌符意，向他本人而去。
卓尔坚定道：“有。”
天上地下，只剩下这条朱雀大街，以及朱雀大街上的玉连城和朱雀雕像。
由于山石实在太多，一部分山石砸在地面上，瞬间让地面多出无数坑洞，溅出遮天蔽日的烟尘。更多的山石砸在水墙之上，被柔软的水劲包裹，或是被卸下，或是反弹出去，每一颗山石与水面交击，都会溅起无数波纹。
今天他连续接到两个消息，一是御林军追捕帝国奸细，可那奸细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不见。二是朱雀大街发生异动，朱雀为人所伤……
“请说。”
作为大唐首都，天子脚下，夫子在长安设下惊神阵。
刀法的名字，唤作“冥诡三十八式”。
因为他们的亲人都是死在夏侯和那位亲王的手中。
“你懂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玉连城他……”
他一个大唐国师，找什么牛？
李青山喃喃自语着，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
两道强大的神符，毫无哨的碰撞交击。整个空间在被切碎，天地不断震颤。这是一场震动世俗的对决，画面令人心悸到了极点。横亘锋锐的符意，彼此切割着，挣扎着，湮灭着，只怕就算寻常五境之上的存在，置身于这两道符意之中，下场也会极为凄惨。
玉连城走到朱雀面前，笑道：“我可是你们夫子的客人，下次就不要这么莽撞了。幸亏是遇到我这样的好心人。下次碰到个心狠手辣的，头都给你打掉。”他随手拍了拍朱雀的脑袋，明显感到有一丝畏惧之意，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说罢，就将还在发懵的小黑子收入“佛祖棋盘”中。
“但你若真想学，我可以教你魔宗功夫，这与雪山气海无关。”
比井字符更兼简单，也更加锋锐的符意出现了。
那凝聚在半空的山石，呼啸着向玉连城砸了过来，仿佛是一场夏夜的磅礴暴雨，只是雨点过于庞大了一些。
颜瑟冷哼一声道：“小子，如实招来，是不是你在朱雀身上留下一道裂痕？！”
李青山看着黑衣男子，如临大敌。在他气海雪山内的念力还是涌动，随时准备喷涌而出，勾动天地元气，发动最猛烈的神术。
马车中传来急促而苍老的声音。
“只是想一个同样叫‘李青山’的家伙发泄怨念而已。”
便是“井”。
“好，果然很气盛。”颜瑟细长的手指微微一颤，“山”字符再次发动。
再后来，他被军部派入长安第一大帮鱼龙帮中，监视鱼龙帮动静。
李青山一怔：“找牛？找什么牛？”
夕阳余晖散落。
毫不怀疑，就算一个知命境的强者，在这一道符意面前，也可能在一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当小黑子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势竟已痊愈，除了手脚有些无力，别无他碍。
这柄剑杀了裁决大神官，斩了桃山满山桃，败了莫干山王书圣……如今，这柄剑就在长安城中。
玉连城深深吸了口气，严肃道：“李青山，你找到牛了吗？”
在两人的符意对决之下，天地元气疯狂涌动，道观中的一间间建筑被摧毁。不时有闪电、飓风、地震等景象出现，极其惊人。
玉连城、颜瑟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是你救了我？”
“即使入魔，我也愿意。”卓尔咬着牙道。
神符再强，终究是由人驱动，是有限的，而非无穷无尽，符意终于渐渐消散。
卓尔摇了摇头。
刺眼的就仿佛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柄剑。
大唐帝国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不倒，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有书院支持，更准确的说，是有夫子支持。
“我覆灭昊天道南门干嘛？我吃饱了撑着啊。”玉连城翻了个白眼：“我都说了，我是带着善意而来。若非如此，夫子早就出手了。”
因生的极黑，被相熟之人唤作“小黑子”。
与此同时，狂风劲卷，却是一道符意化作无数风刃，向玉连城席卷而来。
只是若有人仔细去观察朱雀雕像，就会发现雕像的神韵似乎比之先前淡了不少，更接近真正的雕像。
因为他突然想起起，这高台上只有他一个人。
颜瑟神情越发严肃，再次写出一道“电”字符，瞬间天空乌云滚滚，有雷霆在天空中酝酿，接着又好似有一条发光的瀑布，向玉连城所在的方向倾泻而来。
“三十年……”卓尔一怔：“这……时间未免太长了。”
他在虚空中简简单单的一划。
只是仔细看去，可以看见他衣袖上有一片纵横划痕，仿佛是一个顽童，那小刀在衣服上横着划了两刀，又竖着划了两刀。
又是一声清越的鸣叫响彻天地之间，那朱雀雕像已然化作真正的朱雀，每一根羽毛都燃烧着令虚空扭曲的火焰，掀起一股炽烈飓风，向玉连城扑杀而去。
他喜欢长安的一草一木，他也为这大唐的繁华耗费了无数心血。每当看到那一个个面带微笑的行人时，他总会觉得自己一切付出是值得的。
……
“请先生助我。”卓尔咬着牙，头颅再次重重砸在地上。
“一字符”。
李青山看着窃窃私语的玉连城和颜瑟，尤其是面容越发猥琐的师兄，哭笑不得。
夏侯以为这件事做的万无一失，实际上有个黑瘦的少年逃了出来，那人就是卓尔。
玉连城划出一道“土”字符，在地面剧烈的颤抖中，一面厚重的土墙拔地而起，挡下了头顶的剧烈雷霆。
从马车里急匆匆的跳出一个不修边幅的老道，正是神符师颜瑟，他看着朱雀雕像上的碎痕，感悟那一缕惊人的剑意，捶胸顿足，骂骂咧咧：“玉连城，你个王八羔子，才一入长安，就给老子搞出这么多事来，不要让我逮着你，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当今天下，知道他身世的人，也就唯有宁缺和桑桑。
“是我。”玉连城手掌提着一个白玉也似的酒壶，嗅着淡淡的挂香，依靠在栏杆前，有着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紧接着，卓尔看到了一人，更准确的说是一道背影，潇洒飘逸，俊美至极。
而对方想要杀他，也的确不用大费周折，甚至一个念头而已。
“我当然懂了，我要是连自己想什么都不清楚，岂不是脑子有病。”玉连城耸了耸肩，身上犹自带着红袖招里好姑娘们的脂粉香气。
“住手，放开我师弟！！”就在这时，一道喝声响起。
李青山：“……？？”
卓尔大口喘息着。
但卓尔却被鱼龙帮一众兄弟义气所感，不再透露情报，甚至有反水的趋势，于是就有了春雨中的那场追杀。
而且玉连城并不像卫光明那样，一入长安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反而主导招摇生事。
李青山的目光又向四周环顾一圈，看了看四周几乎坍塌大半道观，笑容终于逐渐凝滞。
“我的道观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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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