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陈享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从巷子里出来的不是一杆幡旗,而是大大小小数十杆幡旗,而且还有颜色各异的狮子,在一片鼓乐喧天之中将鸿胜馆门口的空地上挤得水泄不通。
每一杆幡旗下都有几名一看就身手不弱的练家子。
这时候,一杆绿色幡旗下走出一名身形高大,神情精悍的汉子,只见他一身青绿色箭袖短打,下身是黑色的蹲裆滚裤,足蹬着牛皮高筒靴子。
站在一边的铁桥三梁坤在李春初耳边轻声道:“这是林赫,是龙形拳的馆主,”话音方落又从一杆黑色幡旗下走出一个汉子,黑衣白裤,十指如铁。梁坤不禁叹了一声:“这是苏黑虎,号称‘鹰爪王’,精通少林黑虎十形拳,醉八仙拳,黑虎刀及金刚棍,鹰爪功极其了得!”
铁桥三梁坤眼睛扫动,继续道:“红旗下的是李家拳拳馆馆主李国冲,黑底白边旗下的是武当拳馆的吕荣、红地黄边旗下的是刘家拳拳馆的刘万山、八卦旗下的是九宫八卦拳的郭九藩、凤凰旗下的是云南摆夷人刀双勐,据说是教摆夷人的孔雀拳。”
只见林赫走到陈享的面前,抱拳道:“陈师傅在佛山开鸿胜馆,当真是可喜可贺得很呐!在下龙形拳馆林赫,与佛山的武林同道一起前来恭贺陈师傅开馆顺利,武运昌隆!”
陈享还礼道:“多谢各位武林同道赏光给在下薄面!实在是感激不尽!”
林赫道:“我们这些武林中人不是那等书生,文绉绉地胡说八道,所以说话直接,请陈师傅不要见怪。”
“好说,好说!”
“听说陈师傅拳法糅合多家武功之长,我们这些武林同道都想见识一下陈师傅的武功,今日趁着开馆大喜之日,我们这些人就过来向陈师傅鸿胜馆中的高手讨教切磋一下,希望陈师傅不要推辞,也好让我们知道一下陈师傅的厉害,顺便也印证一下自己学艺是不是没达到当年师父传艺的要求。”
“这……”陈享微微一下沉吟。
这时候,陈享的弟子张炎站了出来,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弟子愿以还不曾学到家的一点铁箭拳的微末功夫,领教一下佛山武林同道的高明武功,也好让弟子多些领悟。”
张炎的武功早就已经练到由外及内,并不弱于陈享,也是洪门弟子。
不等陈享说话,林赫便截口道:“好!第一阵便由我们龙形拳馆的弟子来领教高足的神妙功夫。”
从林赫后面立刻蹿出来一个彪形大汉。
这汉子紫棠色面皮,秋意盎然的天气里只穿着一件白布褂子,敞露着铁打也似的胸膛。对着张炎只是一抱拳:“龙形拳馆秦铁诚。”
铁桥三梁坤摇了摇头说:“这个秦铁诚是林赫的嫡传大弟子,号称龙形拳馆五条龙里的‘霸王龙’,人虽有些莽撞,但拳法确实不错。”
李春初道:“这龙形拳的架子有些奇特,与别家都似不同,居然是走‘扭马’,这与少林六合功的龙形有些相似!”
铁桥三梁坤道:“这龙形拳据说是传自于少林五枚大师,其中自然是有少林功夫的影子。”
张炎此时已然出手,蔡李佛拳本就是糅合了南北武术所创,步伐灵活有北派戳脚的路数,刚柔并济,又有南派拳法的凶猛刚烈,尤其是这张炎虽说口头上说得是铁箭拳,其实,从五轮马、五轮槌到八卦心、佛掌拳都用了出来,一轮快拳猛攻,将秦铁诚的拳路逼住,让龙形拳本来气势磅礴的拳路没能够施展出来。
秦铁诚虽然是个莽撞人,但动起手来却是沉稳得紧,虽被逼住拳路,但防守却是风雨不漏,张炎的一系列快攻,只是被他一路格挡,竟是没能伤到分毫。
说话间,双方已是斗了五六个回合,张炎看上去已略占上风。
张炎一个四平马、右劈拳,如一把锋利的大斧在砍劈木柴一般,扑击如电,出拳如惊雷落地。直砍在秦铁诚的抬起抵挡的右臂之上。
“啪——”
在场所有的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秦铁诚的右臂已然断裂。
豆大汗珠立刻滚落了下来。
秦铁诚居然开始了反击。
他五指猛然捏紧!骨节啪啪做响。借着这股五指捏拳的一个爆发力,秦铁诚的左拳瞬间变得坚如钢铁。
以腰的旋转力带动后腿的摆动力直通桥手的臂力冲出,手臂如桥是南拳之中最是经典的桥手,龙形拳的腰力、马力、桥力三力相通的“三通”之力,形成一股冲击力、离心力攻出,这力量也是雄浑之至。
连地面上铺的厚厚的黄土都翻卷如水浪一般飞溅起来。
劈拳的劲力凶猛,一发就如猛虎扑羊,讲究的是刚锐锋猛、一气呵成击败敌人。但刚不可久,若是攻势受阻气力消退,受到雷霆反击便反而是处于下风,甚至有性命之忧。
张炎只觉得眼睛一花,对方已经掠到了自己面前,桥手出拳擂向前胸,而此时张炎若想退避躲闪都是已经不能了。
张炎只能格挡。
他强提一口气,将全身的暗劲聚力在双臂之上,一个双手十字架花护住要害,“嘭”地一声,张炎结结实实地接住了秦铁诚的一个桥手冲拳。
但他步下的马步,此时已经是扎不住力了。
张炎被那一拳打得“噔噔噔”倒退不止,直到后背撞在墙壁之上,只觉眼前金灯乱转,胸口发闷,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两边的弟子都哗啦一下抢了上来,护住自家的师兄。
这一战,竟然是拼了个两败俱伤。
张炎平息了一下内腑,还好,这一口血喷出来虽不好看,却是无事。但“霸王龙”秦铁诚却是断了一条胳臂,虽说也能接骨接好,但将来却是不免成为隐忧。
这时候,陈享上前拱手道:“小徒学艺不精,拳脚无眼,把握不好拳脚上的力道,给秦师傅造成伤情,却是小徒的不是!”
林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铁诚还是力量太大,把握不了,是他自己的不是,不能怪张师傅的拳脚厉害。龙形拳馆上下佩服得很!”
陈享将长衫前襟上的扣子,一个一个仔细地解开,就准备亲自下场迎接挑战。
毕竟,整个鸿胜馆里能够比张炎更强的弟子却是没有了,而若是派出其他弟子去迎接挑战,若是输了,却是让整个鸿胜馆的脸上就该挂不住了。
李春初向前一迈步,铁桥三梁坤却是一把扯住他道:“师父,不如我来。”
李春初反手轻轻一推,道:“你是广州府的名武师,你出头的话,别人会说闲话,而这些人他们不认识我,我去更好!”然后他扬声道:“贫道是陈享陈师傅的朋友,陈师傅武功高我十倍,你们若是要挑战陈师傅,先过了贫道这一关!”
陈享转头看向李春初,心中却是十分感激。
李春初本是他洪门的上司,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放在江湖上的名气也比他大,但是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和蔡李佛拳的地位,不但自称武功不如自己,而且还帮他来接下挑战,这份情义在江湖上就是生死之交的情义了。
那些挑战的武馆馆主们一个个互相看看,却是无人认得这个大胡子道士。
李春初走出来,将手里的拂尘朝手上一搭,道:“贫道鹤鸣山李昌,请问哪一位师傅来赐教山人?”
这时候,在旁边的铁桥三梁坤却是开口高声喊道:“各位馆主,这是梁某人的授业恩师之一,江湖人称‘金钩李胡子’的李道爷。”
这一下那些馆主们都吃了一惊。
“四川大侠”、“金钩李胡子”这两个名号可是在江湖上武林中可谓响当当的“万儿”。
不说武功如何,若是比名气,在场的这些武馆馆主加在一起都比不上。
武功稍弱一些的馆主心里不免就打起了退堂鼓,只站在幡旗之下,并不出头。
练武的人终究是头铁的居多,不管如何,名气大并不代表武功就一定比我高不是?
九宫八卦拳的郭九藩咳嗽一声,越众而出:“李道爷,在下郭九藩,九宫八卦拳的弟子,全真龙门派紫芝真人门下,请道爷赐教一二。”
李春初点了点头道:“好!”
这下把郭九藩气了个半死。
李春初完全就是对待晚辈弟子一般对待他。
不过,他也是没办法,毕竟江湖上不单止要比武功高低,也要比资历辈分名气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他自承晚辈也是必然。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
太上庙上硬山顶一片金光灿烂。
李春初站在鸿胜馆的门前广场上,衣袂飘飘,宛然就是一个出尘拔俗的世外高人模样。
他将手中的拂尘朝铁桥三梁坤一扔,倒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是向前一伸,沉声道:“郭师傅,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