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造所能出什么怪事?”
沈庭文走到外间问道。
清剿南康县的妖魔不止消耗了他库存的符箓,连带炸药也所剩无几,所以他就在县城附近一条河边开了间工坊,招募工匠收集硝石,按照道馆研究好的配方制作火药。
衙役回道:“有一个工匠带着家里人今日来报案,说是遇到了鬼物缠身。”
“这倒真是怪事。”
沈庭文诧异道:“如今县城基本给每户百姓都发了镇宅符,本县更是亲自工匠所住居所布设了驱邪符咒,什么鬼物敢在县城作乱,你们可曾使用符箓查明正身?”
衙役点头道:“回明府,何班头亲自带人过去,只是他尚未使用符箓,那鬼物就主动显形现身,并且跪在其面前,磕头拜倒,悲声哭泣,经历了下湾村的事,何班头便没有立即燃符,而是开口对此鬼问询一番,那鬼物却不作回答,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何班头见其神情似有重大冤情,便让人把工匠那一家人叫了过去,接下来场面就有些奇怪了,那一家人见了此鬼,不少人当场放声痛哭,工匠说此鬼是他被恶鬼害了性命的父亲,那个报案的人则当场晕了过去,如今此鬼和这一家人都来了县衙。”
沈庭文若有所思,那鬼应该是个善于隐藏形迹的冤鬼,镇宅驱邪的符箓对此鬼无效,因为冤鬼多以托梦的方式出现,只有找到认为能为自己伸冤的人才会显形。
从衙役口中描述来看,此鬼的冤情定然和那报案的人有关。
“那个报案的是工匠的什么人?”
衙役肃然回道:“回明府,那人是工匠的兄弟,在来县衙的路上,工匠那变成鬼的父亲始终跟在此人身后,形影不离,只是到了县衙时,因为县衙大门贴了镇魔符,此鬼才被拦了在外面。”
沈庭文心中有数,吩咐衙役下去升堂,把镇魔符揭了,让那变成鬼的当事人进来。
等他换了官服坐上公堂,旁边就有主薄递上了一份卷宗,翻开一看,发现卷宗记录的就是几年前工匠父亲的失踪案。
而这起陈年旧案,当年也是一起恶鬼害人的命案。
工匠一家是县城里有名的手艺人,几年前工匠父亲和小儿子,划船逆流而上进入山谷替城中富户寻找木材,傍晚到了一处险峻的荒野上岸时,船翻了,导致父亲受了寒气病倒,夜里小儿子点起一堆篝火取暖,在山里困了几天后,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神志不清,满口说胡话了。
忽然一天,小儿子耳边听到一个陌生声音向自己问好,转头一看,发现是个怪人,这人长长的头发垂到脚跟,还有些头发垂在脸上,看不清楚五官,却一口叫出了父子的名字,小儿子很害怕,怀疑遇到了山里的鬼怪,不敢回应,只是用拾来的柴禾在自己和父亲周围点燃了一个火圈。
这个怪人很生气,说自己好心出来跟他们打招呼,父子二人为何不说话,直接就跳进了火圈,坐在了昏迷的父亲身边,小儿子吓得紧闭双眼,不敢出声,半晌后借着火光偷偷观察,看到那怪人竟然和自己父亲面贴面,将父亲半个脑袋都啃了下来,小儿子被这一幕骇的当场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可父亲不见了,周围除了自己和一堆木灰,什么都没剩下。
小儿子在山里寻了半日,始终没有找到父亲,又害怕晚上那疑似鬼怪的怪人再来找自己,就急急下了山,做了张木筏回到了县城报案。
几年前南康县并没有道士,此案也就被当时的县令认定为恶鬼害人,随手勾掉放在了一边。
沈庭文放下卷宗,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冤鬼,目光锁定了堂下工匠身边瑟瑟发抖的兄弟,也就是当年报案的小儿子。
法眼之下,此人笼罩了一身恶业,孽气比他变成冤鬼的父亲还要浓。
真相已然明了,当年卷宗记录那个疑似鬼怪的怪人就是小儿子。
困在山里那几天,他吃了自己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