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圣上还在军中,快请圣上回城啊......”
听了张惟贤的惊慌解说,一众文臣面色如土,七嘴八舌,许多已经两股战战。
胖王爷们红润的面庞已经变得青白。
“孙公,孙公,速速请圣上回城啊......”施凤来猛然想起了孙承宗,一转头就拽住了孙承宗的袖子,瞬间四五双手出现在了孙承宗的双肩后背,请圣上回城的声音笼罩城头。
“孙承宗,今日之事你便是千古罪人,你当诛。”给事中刘懋猛然窜上前,声色俱厉的指责孙承宗。
“当诛。”有那心思灵动的言官听到刘懋的话,立刻开始抢着给孙承宗定罪,给自己争名。
“诸公稍安勿躁,我相信圣上自有安排,此时,我等不可自乱阵脚。”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蔡懋德猛然开声,嗓音居然比原来洪亮许多。“再者说,就算事有万一,我等该做的也是立刻奔赴各处城墙,整肃城头,稳定军心,哪有此时定罪之理。”
“你——”
“此身与君同安危,慌什么?”蔡懋德以从未有过的呵斥打断了刘懋,以从未有过的大声开言制止群臣的慌乱。
一时间,向来的慈悲佛陀变成了怒目金刚。细看上去,他居然真比原来胖了一些、壮了一些。
“也不知你吃不吃鸡蛋鸭蛋,你在饮食中多加些豆腐吧,让身体壮一些。否则,若因体弱而无力履行职责,便是对百姓不忠。”几个月之前,王战召袁崇焕等人回京的时候,散朝之后曾经对蔡懋德叮嘱过这番话。蔡懋德每每想起,都能感觉到皇帝发自内心的关爱。他能分辨出来,年轻的皇帝不是在邀买什么,就像对天下穷百姓的关爱一样,是真的。
在这几乎人人惊恐、都觉得圣上危矣的时候,蔡懋德感念于皇帝的关爱,只愿与君同生死,反倒没有了任何惊慌。再加上这半年目睹皇帝的变化,令蔡懋德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理智上,在此危急关头都本能的选择信任皇帝的安排。
“蔡——懋——德”刘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戟指相向。
“诸公稍安勿躁。圣上神机妙算,不出十息,大胜就在眼前。”孙承宗顶着寒风大声吼喝,打断了方欲指责蔡懋德的刘懋,却根本没有看刘懋,也没有看其他人,只是定定的看着城下的军阵,身形镇定如恒。
群臣不由得看向孙承宗,面向城外的孙承宗面色已有些泛红,却非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心潮澎湃。
“孙承宗,你到此时还——”给事中刘懋调转戟指指向孙承宗,声色俱厉,一副忧国忧民忠臣义士的架势。
轰轰轰轰轰轰轰......
猛然间,几乎连成了一声的排炮轰击声震耳欲聋,掐断了刘懋的指责,吓得他本能的弯腰缩头将胳膊缩了回来掩耳抱头。
箭楼内的群臣也都被吓了一大跳,炮声太响了。他们本能的捂耳抱头之后向城下车阵看去,眼前看到的一幕令他们瞬时呆若木鸡、终生难忘:
面对东奴盾车的曌军车营北侧,骤然升腾起一道巨大的烟墙,战车中的士兵都看不清楚对面的盾车了,但是箭楼里的群臣却恰好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到,二十步外的厚重东金盾车瞬间齐齐一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盾面普遍瞬间破碎、木刺横飞。
因木质的差别,有的盾面上破碎出一个大洞,有的盾面木方破碎出一个长条空洞,还有的盾面可能是背后立木不够结实或是有疤瘌节子,整扇盾面在破洞的同时向后倒了下去。
盾车后已经变得密集的东奴群中出现了一道道血胡同,残肢断臂满地,穿着两三层重甲的东奴如同纸人,瞬间被看不清的炮弹撕碎,周围没在弹道上的人也被横飞的木刺扎得满头满脸、痛苦嘶嚎。
盾车后还完好活着的东奴军卒正对着车阵排炮,近者相距不过二三十步,远者相距不过六七十步,在突然响起的晴天霹雳中下意识的弯腰低头、提盾抬膊遮向头脸,如同被天雷震懵了的鸭子一样停住脚步、定在原地,两耳轰轰嗡鸣,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的脸上溅满了同伴的鲜血,身上挂着不知道谁的肠子、碎肉,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傻子一样的盯着失去了脑袋、胳膊或者身子的同伴,看着肚子下面已经什么都没有的同伴无意识的乱爬乱抓,听着他们似乎遥远无比、似乎一点也不真实的哀嚎。
魂飞胆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