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扔掉吧。”
梁真说完这句,匆匆躲进了雨里。
贺煦风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如梦初醒般大跨步跟上去。
“梁真!!”
公交车恰好到了,梁真的身影藏在排队上车的人群中。
来不及说话,贺煦风一咬牙,收起伞,在车关门时硬是把伞塞进了他手里。
车子慢慢驶远,贺煦风的心咚咚跳得极快,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有些异常的行为惹得路人纷纷侧目,不过此刻也没有心情理会,只是皱紧眉头试图理清这件事。
糖纸居然是自己给梁真的?
他对这件事的印象实在是太模糊了。
他看着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糖纸,用纸巾擦干放进背包里,郁气堵满胸口,忍不住骂了一声:“操。”
这时他才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贺景徽的电话打来了。
“小风,我在你前面,黑色那辆。”
贺煦风抬眼搜寻一圈,找到目标,上车关门。
“怎么淋这么多雨?”贺景徽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到时候先去顺庄换件衣服。”
贺景徽人到中年,长期在饭局酒局中混迹,身材却没有走样,肩宽腿长,此时身着正装,还显出几分翩翩的风度来。
贺煦风的眉眼大体随他,但更加锐利几分,贺景徽显得沉稳,贺煦风则是明晃晃的张扬跋扈。
贺煦风随意应了声,贺景徽在红灯间隙凝神观察他片刻,忽然问:“刚刚你塞雨伞给他的那个男生,是你的同学吗?”
没想到被他看见了,贺煦风顿了顿,调整语气轻松道:“对啊,怎么了?”
“噢。”贺景徽点点头道:“你愿意帮助同学,看来转学后融入得不错。”
贺煦风没正形地靠在后座,不搭腔。
贺景徽看了看他,又道:“不过对别人好也要有个限度,别把自己淋感冒了。”
“知道。”贺煦风有点魂不守舍,随口扯开话题,“你今天干嘛开这么显眼的车来。”
等贺煦风到了顺庄,换衣服时发现贺景徽的助理吴宏给他带了一身正装时,才猛地明白贺景徽的用意。
又是带他来“混脸熟”来了。
贺煦风穿得人模人样,被推着和一桌的王老板、李老板打招呼,听他们说“虎父无犬子”、“一表人才”等等无聊的客套话。
贺景徽不着痕迹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小风,叫声叔叔啊。”
贺煦风冷着脸道:“叔叔好。”
贺景徽的表情顿时一凝,其他人见状连忙打圆场:“现在的年轻人不一样了,有个性有主见,和我们这些老古董呆一起反而拘束。”
“年轻人经验少,心比天高,容易撞南墙。”贺景徽摇摇头,“还是得向老一辈多学习。”
因为这场饭局,满桌佳肴都变得索然无味。贺煦风从头到尾就没动几次筷子,结束后,坐在车后座一言不发。
贺景徽喝了酒,坐在副驾捏眉心,一旁的吴宏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
“去哪儿?跟我回红棉路还是……”
“我回家。”贺煦风打断他。
被贺煦风称为“家”的只有那里,吴宏默默发动了车子。
晚九点,车在澎湾7号停下,独栋的灯光暗着,只被路灯照亮一角,像蛰伏在黑暗中的孤独野兽。
“小风,这次没提前跟你说,是爸爸不对。但我知道以你的性子,说了你肯定不愿意来了。”贺景徽想了想,道:“其实爸爸带你去吃饭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多见见人,提前熟悉这种情景……”
贺煦风将头靠上椅垫,不耐地往后捋了把头发:“说多少遍了,我不感兴趣。”
贺景徽叹了口气,但还是坚持劝说:“小风,爸爸能理解,你现在上高中,还是学生心态,等大学了,选个金融管理专业,跟着爸爸学和人打交道,慢慢就能习惯这类场合。”
贺景徽转头端详他的儿子,正值最好的青春年华,心也像名字一样,是飘的。“小风,你知道的,爸爸这些年殚精竭虑打拼下来的事业,积累下来的人脉,最终都要由你来接手,也只能由你来接手,把持大局……”
贺煦风的耳朵嗡嗡作响,拉开车门要走,被贺景徽叫住。
他深知贺煦风此刻听不进去了,便暂且搁置这个话题:“……这几天要不要叫赵姨来给你做饭?”
贺煦风头也不回道:“不用了,我点外卖。”
他用指纹开门,屋内感应灯依次亮起,空调也自动开了,很快将空气换了一轮。
房子每三天都会有人定时来做清洁,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
贺煦风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糟糕透顶的一天。
一秒,两秒……五分钟。偌大的空间里静悄悄的,没多久,贺煦风就受不了这种寂静,起身把电视打开。
然后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两张被弄得发皱糖纸,发呆。
这种普通糖果的外包装制作并不算精良,本来就是易损坏物,先前的平整全因为主人细心保管,如今被粗鲁地拿来丢去,又被雨水泡过一轮,已经有些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