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么唏嘘的时候，不远处逐渐显露出了一个影子。那是猫，准确来说，是机器猫。不是说腹部有四次元口袋、蓝白混色表皮的直立机器人，而是真的完全由金属制成的猫，它的面部被全息投影屏取代，形成完全的平面。
“你又是什么东西，智脑的分身吗？”西里斯眯起眼眸。制作很精美，但比起这种事，新入住的房屋内居然有这样酷炫的智能生物更让西里斯印象深刻，稍微有点想拆开来看看里面的结构。
“猜测正确。我是审判单元的一部分，是你在服刑期内的监督者，确保你没有对此消极怠工。在之前都由代号为‘妄想症幼虫’的性格负责管理，现在则移交给我，如果你感到不满可以申请更换。”猫咪的面部浮现出了表情，从它的体内传出了让虫耳熟的声音。
“你的语气有点熟悉。”西里斯觉得自己肯定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声音。
“之前的刑罚公布由我负责。”智脑歪了歪头，它的尾巴僵硬却又自然，“你看起来有些疲惫，是否需要休息，如果是灵能接驳的副作用，我会帮你预约心理医生。”
“我只是还没吃饭。”西里斯没有实说。
“了解了，我会开始准备。”智脑动了动尾巴。他也没有追究西里斯那一闪而过的孤独感从何而来。毕竟身处异乡，与家人分隔，又要与一点体贴都不懂的雌虫做爱，如果精神还很积极向上，那才是不对。
不远处响起了节奏不一的声音，但猫咪还停留在原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西里斯将自己的行李丢到旁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那个动作更接近瘫倒，他的头陷进软乎的椅子中，表情比在星舰的时候更没有活力。
“如果有需要，请随时通知我，我会为你联系最优秀心理医生。匹配期间，雄虫可以免费申请所有的心理援助，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为你服务。”
“还真是体贴啊。”西里斯开口。
“尽管你与卡列欧交媾两次都没有产生严重的后果，但不代表会一直没事，这是以防意外的必要措施。原本，与A级雌虫的接触对雄虫而言是异常危险的事，唯独西里斯你是意外，作为极其罕见的案例，我有义务保证你在身体和精神上的健康向上。”智脑阐述着理由。
果然是机器，就算再怎么模仿出完善的智能，但建立思考的基础就完全不一样。
不过，西里斯却想起了刚刚亲眼看见的例子：名叫塞特的E级雄虫。他是除了威廉以外，西里斯亲眼见过的第三名雄虫，乍看一下活力四射、能够顶着雌虫们的视线工作的雄虫，只是因为打个照面就害怕得逃回首都星，直到如今都心有余悸。
西里斯仅有在一开始面对卡列欧时感觉到了少许的恐惧感，但不过几秒钟时间，那种感觉就烟消云散了，比起习惯，不如说西里斯自然地排除了那种压力。
“就算你能坚持过整个流程，还有第二名A级雌虫。几乎整个联邦的俊才都翘首以盼。”猫咪一步飞到扶手上。事实上，让虫感到麻木的生育匹配的邀请依旧在断断续续地传进来，虽然现在是卡列欧的回合，但他们都想着抢占先机，获得这罕见的雄子的垂青。
“几乎？”西里斯反问。
“不管再怎么罕见，也会有不热衷于雄虫的雌虫存在。他们有的是对雄虫失望，不相信自己会被爱；也有打从一开始就瞧不起疯狂追求雄虫这一风潮的雌虫；还有就是卡列欧这类，对雄虫的存在完全不关心，专注于自己的自私生物。”既没有舌头也没有爪子，但智脑还是做出了类似的动作，没有意义却硬是要模仿。
堪称一针见血、异常到位的总结，以西里斯的看法来说，之前的卡列欧就是他所见过的最为自私的生物，究极的自我中心体现，雕琢着自己的同时蔑视其他。正是西里斯让卡列欧认识到了自己的缺陷之处，他才会执着于获得西里斯这一块拼图，渴望着灵能上的互补，贪求着更为完美的自我。
“你说的好像他们这里都有点问题。话说回来，A级雌虫完全是虫族的匹配系统内部的漏洞一样的存在。”西里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智脑坐了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时候沉默？”西里斯狐疑。
“接下来的回答将会涉及高度机密。考虑到谈话对象的珍惜程度，予以知情权。”智脑的面部裂开，浮现出了闪耀的宝石，“由于建立匹配系统的需要，我们依据灵能强度划分等级，再以等级规定了繁殖的对象范围。可是无论如何也会出现意外，比方说能力过低无法与任何等级的雌虫相匹配的雄虫，作为照应，也会存在非常麻烦的……”
“能力过强，无法与任何等级的雄虫匹配的雌虫。”西里斯接过了这句话。
锋利到极致的剑，就不存在能够承载它的剑鞘。所谓的“A级”即是对他们杰出能力的赞誉，也是不可能完成匹配的判决书。
“C级雄虫能够与A级雌虫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交流，这在过去被证实为可行，但交媾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不过这个结论现在被颠覆了。因为你和乌勒尔，而卡列欧的成功进一步佐证了这点。”
面对坦诚相告的智脑，西里斯陷入了骤然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所以，我现在变成了珍贵的实验素材？”
“准确来说，是不可代替的雄虫。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能够与八个乃至以上的A级雌虫匹配，这样能够获得足够多的数据。”智脑说出了完全是异想天开的要求。
“我倒希望能有个别的天命之子来承受这样的重视和责任。应付卡列欧已经足够麻烦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减免我的刑罚。”西里斯虽然能够理解这个说法，但不代表他要接受。和雌虫做爱是累得惊人的事情，他得射四次起步，还得忍耐灵能接驳的不快，铁人都扛不住这么压榨。
“审判已经发布就不会撤销。如果没有足够多样化的样本，那就用单一的大量数据来弥补。你和乌勒尔能够保持和之前的交媾频率吗？更进一步来说，你有考虑过同时和卡列欧、乌勒尔一起交配吗？我们可以担当积极的说客，确保你们的雄雌生活和谐。”
西里斯一把拎起那只嘴碎的猫，将窗户打开后直接丢了出去。大概是领会到了西里斯的想法，猫跳回来后选择了保持沉默。
他吃完饭后，天快黑了。西里斯照旧跟乌勒尔联系，彼此交流着近况。乌勒尔今天杀了一头云海兽，然后就是在花田游荡，依然没有交到朋友，这是因为作为镇星之宝的雄虫因为他的缘故连夜跑回了首都星。
他们一边通话，一边做着各自的事情。等到西里斯恋恋不舍地挂断时，明天已经变成了今天了。明明就不需要睡眠但还是摆出蜷缩姿态的智脑看着他，然后说道：“早睡早起，这是保持身体健康的正确方式。”
西里斯没有回答。他的联系里摆着三个交际代码，乌勒尔、塞特，还有卡列欧。这么晚了，那家伙儿应该睡了，这时候联系他，然后立刻挂断，这样后……明天他就没有理由发癫了。
“西里斯，比我想得更早。”结果接通了。卡列欧声调提高的愉快声音传过来时，让西里斯不禁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我本来想趁你没发现挂断的。”
“我说了：我会花一天来祈祷你会联系我。这不是玩笑。”卡列欧取回了惯例的平稳语气，充满磁性的嗓音这时候反而听起来没有那么令虫感到烦躁了。他肯定是那种连续熬夜好几天也不会出事的类型。
展开的全息影像里，这家伙儿正坐在一座广大的花园当中，只穿着简单的睡袍，下面可能什么都没穿，快有他整个人那么大的苍蓝色的花朵在他的身后展开。大概是卡列欧给他的印象太糟糕了，也可能是困意太重了，西里斯甚至没法对那副景观产生性幻想。
“早知道这样，我就晾着你一晚上。”西里斯躺到床上，眼睛闭起来。等着什么时候彻底昏睡，就把卡列欧丢到旁边。
“那也是你的自由，西里斯。”卡列欧的语气仿佛早就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
“你这样说就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明明寸步不让的是你。干脆放弃吧，怎么样？”西里斯的呼吸逐渐平稳。
“如果不争取的话，就会永远落在后面，这是我今天学到的新知识。”卡列欧将自己的智脑摆在草地上，自己也顺势躺下，看着对面的西里斯的侧脸。
你来我往的。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卡列欧的独白，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收束成简短的短词：“好梦。”
“如果有你在，那会变成噩梦。”
“在我这边，那就是美梦了。我觉得我会梦见你，西里斯。”
“随你便吧。”
他没有取消通话，而是仰躺在草地上，直面明亮的星空。枕着西里斯的呼吸声，缓慢地、轻轻地陷入睡梦中，所以，他才没有听清西里斯最后说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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