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傅府后院之内少有人走动,仍旧是寂静非常。
忽而却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是自主屋侧跑来了几个侍卫,这几人一路小跑至东厢居北处的一处厢房,几人停在门前喘着粗气,却又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叩门。
其中一人年岁稍长,见周侧几人不动,低声骂道:“寻了一夜,兰嬷嬷还未寻着,大人起身之后若知晓此事,定要开罪我等,不如早来相告,也好将功折罪。”
另一人有些不服,顶嘴道:“可昨夜明明是大人身子疲乏,不允我等打搅,怎么这事儿还能怪罪到咱们头上?”
原先那人怒目斥道:“既是下人,何敢多嘴?便由你叫门!”
侍卫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叩门唤道:“大人、大人,小人有事相禀——”
连着叫唤数声,皆是无人相应,众人都有些畏惧,那叩门的侍卫又附耳上前,隔着门板静听片刻,继而转头朝众人说道:“大人似是未起,屋内毫无响动。这……咱们还需叫门吗?”
见状,那年长侍卫只得站了出来,壮着胆朝门板砰砰敲了几下,又放声唤道:“萧大人,兰嬷嬷昨夜便不见了踪迹,小人与众兄弟苦寻一夜仍不见其踪迹,如今府内人心惶惶,是以虽知大人抱恙,仍是壮胆来寻,还望大人出面主持!”
可即便如此,房内仍旧未闻响动,这时,几名侍卫也有些急了,有人惴惴道:“莫非……莫非大人他也遭遇了不测?”
此言一处,众人俱是心惊,为首那侍卫咬了咬牙,又唤众人后退,自己砰的往门上撞去。此人原是武夫,力道远胜常人,猛撞数下果将屋门撞开,然则屋内十分昏暗,外头明明有了天光,内里却似未透分毫,众侍卫皆觉古怪,只敢站在房外,久久不敢入内。
半晌后,为首者才壮着胆跨步进了内室,这东厢房向来狭小,几个汉子挨在一块儿,没走几步便到了床边,好在开了房门后,屋内总算明亮些许,几人聚在床头,俱见床榻之上空空荡荡,哪有甚么人影?
“难道萧大人也失踪不见了!?咱们目下该如何是好?”
为首侍卫擦了擦额上汗珠,咬牙道:“咱们人微言轻,贸然行动弄不好还要惹祸上身……还是先去寻马大哥,由他来定夺此事!”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皆觉此言有理,于是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门,末尾那侍卫本欲合上房门,却叫前头那人扯着后领斥道:“还管这作甚,先去寻马大哥来!”
听言有理,那人也不再多留,匆匆跟在了众人身后。待几人脚步声渐远后,那屋门却又砰的一声巨响,好似叫人自内狠狠阖上。
若要叫那几人复又来观,便能瞧见屋内不似先前那般昏暗,床铺之上衣褥杂乱,临近榻边还能听得浅淡呼吸之声,其上隐隐绰绰的,似有两个人影,却也瞧不真切。
隔了一会儿,才见塌上之人有了动作,似是倾身靠在了另一人身上。
沈念眨了眨眼,手指在萧镇面上连连滑动,那人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仍是熟睡之貌。沈念抿唇不悦,又朝着他眼睫吹了吹气,继而靠着他肩头唤道:“仲亭……萧仲亭?”
仍旧无人响应,沈念一时忿忿,咬牙唤道:“萧镇!”
然则萧镇却仍是静躺不言,沈念又是担忧又是心急,口中低骂道:“天霖此番来的古怪,走时也古怪,莫非他这突然出现会对仲亭有甚损害,这才叫他昏睡一夜?”
这般想罢,他心内忧虑愈盛,便欲伸手以灵力相探,却不料还未触及那人,指尖便是一阵灼痛。沈念疼得甩了甩手,暗骂道:“我便知道!这神力不辨好坏,真乃无用!”
只是他这番叫骂作罢,却惊见萧镇眉心微蹙,似有清醒之样。沈念心中一喜,忙凑上前去,又好言好语地唤了几声“仲亭”。
不过片刻,果见萧镇微睁双目,只是眼神依旧涣散,隔了良久才吐字道:“你……”
趁着萧镇尚未回神,沈念忙将编排了一整夜的话匆匆说出:“仲亭,你昏迷了许久,总算是醒了?可还记得甚么事?”
说罢心中惴惴,他不知萧镇还记得多少,只能先套些话,再顺着往下编纂。
孰料萧镇只道了个“你”字,便不再多言,只是盯着沈念不说话。沈念料想了许多场景,却未想到萧镇会这般冷静,反惹得他心内阵阵发慌。
他双目转了几转,才怯怯回望萧镇,口中斟酌道:“仲亭怎么不答话?可是身子仍有不适?”
说着又凑了近些,二人本就赤裸相待,沈念这般动作,又惹得二人肌肤相触。他这厢尚有些羞赧,却惊觉萧镇浑身一僵,那人旋即支起身子,与沈念拉开距离,嘴上总算开口道:“如今是甚么年月?”
沈念微愣,答复日期,又问:“仲亭可还记得甚么事?”
“……两日前我请了陆斩道长来府内除妖,只记得夜里风高浪卷,好似叫那河水冲了进去,再睁眼已是现在。”萧镇双眉一皱,偏转视线道,“那鲤妖如今何在?”
听闻此言,沈念眼珠一转,心内暗道:看来仲亭果真甚么都记不得了,既如此,还是先将因果推至那陆斩身上,总归那道士如今踪迹全无,若以后对峙,我再另编一套说辞。他这番思罢,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仲亭莫要担忧,那鲤妖已叫陆道长收拾了,府内如今已然安全。”
沈念说着又往前挨去,正要碰上萧镇后背,就见那人自榻上而起。
萧镇虽是赤身裸体,动作却是不急不缓,只在穿衣瞧见自己臂上抓痕时面上一僵,继而又作无事般平淡说道:“府内大事初定,既是如此,我更该前往主持大局。”
他将里衣穿好,正要去拿悬于床尾的外衫,却见沈念忽的扑了上去,压在那衣物之上。
萧镇胸膛稍有起伏,下颌绷紧,问道:“这是作甚?”
沈念转过身来,赤裸着身子压着那衣物上,口中哼道:“我还要问仲亭作甚?我二人在这儿床上睡了一宿,你怎么连问都不敢问?甚么萧大人,我看是真小人伪君子!”
沈念虽是惧怕孟涯,可同孟涯比起来,萧镇的心思实在好猜不少。见他不敢与自己相触,沈念心中便是一喜,他只怕此人对自己毫不在意,如此便是自己有千万般手段,终也无济于事。
可见萧镇如今态度,哪会是毫不在意?
他心内得意,抿唇一笑,又勾着足尖去碰萧镇腹下。果见那人浑身一僵,匆匆侧过身去。
“萧镇,你躲甚么!”沈念见状佯怒道,“木已成舟,你便是躲了也无用!”
听闻此言,萧镇静立片刻,才转身看向沈念,然他目光只肯停在沈念面上,绝不肯下挪分毫:“……你我究竟为何……为何会在此地?”
他二人相识许久,这还是沈念头一回见着萧镇这般拘谨模样,他心内又惊又喜,心内暗笑,回话也是成竹在胸:“前夜里我来寻你,恰见仲亭昏迷在后院浅溪旁,便匆忙将你扶回了厢房,还给你端茶递水,服侍了你整整一天一夜,可仲亭你还是不见醒。我不放心你一人在此,只好留下陪你,哪知到了昨日夜里……”
沈念说至此处,故意抬眼看了眼萧镇,又佯作委屈道:“仲亭竟是忽而惊醒,把我压在床上欲行那不轨之事,你知我一向心悦你,见你想要,我只得解了衣衫,同你翻来倒去、倒来翻去,好生快活了一遭,可仲亭却还不知足,硬要……”
“够了!”萧镇面色阴沉,打断道,“我决计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他一露凶相,沈念气势便不自觉地弱了下去,往后缩着脖子道:“仲亭叫河中妖物所伤,定是记忆有缺、心智有损,这才与我欢好……我知你心内厌我,定是不信,可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不信便罢,又何必这般凶我骂我?反正我亦是男儿之身,大不了便将此事揭过,不再纠缠与你便是。”
萧镇听闻此言,又忆起当日后院情景,眉间果起犹疑之色。
沈念见状双眸一转,趁着他发愣之际,忽而坐起身子挨近萧镇,伸手够着萧镇衣摆便是猛力一扯,那人一时不备,竟被沈念整个拉上了床。
萧镇何曾与人靠得这般近过?二人肌肤相贴、呼吸交缠,也惹得他一阵血热,可他到底自持,即刻便支起手臂欲起身离开,却终归慢了一步。
沈念早已将双腿一抬,牢牢勾在他后腰处,一双手臂也揽在萧镇颈后,不由分说便在他面上一阵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