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正中下怀,茨木却迟迟没有开口。
眼前的鎏金与朱器、纱帐与暖阁极尽奢靡,重叠那梦境将他带回古战场的烽烟与兵戈、符咒和乱箭,梦中画面终归作一场滔天烈焰,将一切吞噬其中。他甚至隐约看见高耸的鬼王座上那个依然端坐屹立的身影,血污迷了视野,心口如万针扎入。
如若比照起来,他曾蹚过人世至黑的泥潭,在生与死的夹缝里也不曾折断脊梁,但眼下这诡谲、激烈、扑朔迷离的种种更令他无从着手。他深知自己仍是孤军奋战,因为他不能将失去记忆的酒吞如从前的挚友那般拖进同一方险恶迷局,即便他自己也前所未有地怕着。
茨木不知道的是,他那一瞬的黯淡真真切切映在了酒吞眼里。
“就当是为了本大爷,”酒吞缓缓凑上前,与他唇角厮磨,低声叹道,“你若没有冒死闯进来,本大爷在这里孑然一身,哪里会有挚友。”
夜空中那对黯淡的星辰振起琥珀色的光亮,像是捉住了彼岸一瞬的回应。
“那……挚友。”交颈缠绵的姿势伴着局促的这声,又杂糅了其他意味。
酒吞从他津液莹润的唇角啄过下颌、挪向修长的脖颈,朝蠕动的喉头示威似地咬噬下去:“现在可以告诉本大爷你的猜测了么?本大爷可是把你那架直升机的残骸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留下,想必全在你脑子里吧?”
“我被‘圣物’关注,恐怕是他想同化和吞噬我的意识,又舍弃不了我记忆的价值。”茨木也便不再介怀说出这些匪夷所思的话来,“如果没有猜错,挚友为我戴上的铜铃是‘圣物’的东西吧?但挚友可想到过我是认得这串铃铛的?”
他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千年前的人世,也曾有妖鬼与人共生,但鬼曳城是否有人记得那时的阴阳两界?”
“此间妖鬼说是新生,本大爷也一直不敢苟同。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人世记忆尚且抛弃干净,怎么可能记着更久远的事?”酒吞全未料及他的推断竟笃定在这些不可捉摸的地方,“这串铜铃倒像是千年之久的器物,不过你如何认得?即便你没有妖堕,留着更久远的人世记忆,那也只是数十年而已。”
“有人曾经执意引我和挚友此生相遇,还拿一个荒唐的传说刺激我,说那是我和挚友生离死别的宿命。我本不信,生而为人也无需知道这些,可等我扫清了阻挠在我和挚友之间的阻碍,我亲眼看见了那段‘前世’,看得真真切切。我还听见那时候自己脚下有铜铃作响,这铃铛现在就戴在我脚腕上。”
兴许是所言触及秘义,茨木的脚踝忽然泛起一阵寒意。酒吞敏锐地揭开被褥,只见一层薄薄的幽紫火焰萦绕着铜铃四围正兴奋地跃动。
“……本大爷梦见过铃声。那样的铃声,不可能是人世的记忆,更不是在鬼曳城。”
酒吞本就笃信茨木不会编造荒谬的故事来搪塞,听完更意识到这大胆的推论实为证据凿凿。他忽然回想起那些从前被视作无根杂念而被抛诸脑后的梦境画面,碎片此时就像拼图一样连在了一起。
只不过,他还不能让茨木将这个传说直白地说给他听。
整个鬼曳城都笼罩在圣物的一呼一吸之下,他渴望听见的东西只怕充斥着禁语,就如方才发生的那样。而圣物,此时此刻正牢牢掌控在神庙的那群祭司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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