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酒吞盯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强忍着没用一吻打破此间气氛。
茨木端详着那双专注于自己的紫眸,不知怎地思及一些悠远的东西。
他的鬼王从前是神子,身在佛寺度过童年。他览经无数,也遍识京都美人,却无一所执,法亦不执,偏偏坠入了于他无尽陌生的鬼道,在虚空执念化就的三途之川栉腥风沐血雨。直至相遇之时,他嗜酒、嗜杀,也嗜念茨木童子。
这份嗜念执着千年,至今依稀如旧,竟无半分退转。
“挚友如何能在这片明知虚浮的鬼曳城里及时行乐,还这般心无旁骛?”大妖忍不住问道。
“虚浮?”酒吞捏起他的鬼爪,遒劲的指节顺着纯黑的体肤捋下,令大妖整个肩头都被牵连着轻颤起来,而后他问,“你管这叫虚浮么,茨木?”
这分明是世间最真切的知觉。
“本大爷从前也信过那些诸如‘虚空大梦’的妄谈,皆言鬼道无尽的寿命只是执念虚妄,若有一日执念得破,便会灰飞烟灭。直到本大爷自己入了鬼道,才明白此间一切目不暇接,有时候为了生存甚至能忘掉自己所谓的执念。若有族类为弱肉强食而生,你不可说它仅为虚空妄念所化。”
茨木自是明白的。
可他如今想带鬼族众生离开自己心念所化的鬼疆,是为不再将他们囚困,也为自己不复自囚于无尽逃避的循环。以往千年恍若蒙眼而行,他如今生怕自己将眼下一切看得不够清醒、真切,以此蒙蔽于什么之中。
酒吞静静打量着沉吟的茨木,尖利的妖甲悄悄绕过去,撩开幻化的屏障,搔动他颈间那枚闪耀金紫幽芒的御妖铃。
一阵彻骨的绵痒传遍周身,裹着茨木的心绪收归火热的胸膛。如此,棒喝截流。
星熊起程的日子很快便要到了。
酒吞专程去往昔日重生的那片荒野,自飞机的残骸中找到一把枪和余下全部的子弹,让茨木花了大半个月教星熊如何使用。
“初学射击,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拍了拍旧友的肩膀,茨木以尽量认同的口气鼓舞,却不忘强调属于初学者的战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开枪,其他时候找好掩蔽,别让枪声暴露了方位。”
机敏如星熊,扎扎实实地嗅到了委婉着不愿表露出来的打击意味。
好在他本就没把策略尽数栓死在这里。星熊习练射击的时候,索性将他熟识的妖怪们带在一旁观看,甚至拣了休练两日,连夜拆解枪支、锻造模具,尔后用足这大半月时间带领手艺最精良的工匠们原原本本地将枪支与子弹翻倍复刻出来。鬼族擅于驱火的妖怪不在少数,因此熔炼金器是鬼族工匠唯一在行的活计,星熊可不想浪费了鬼曳城漫山遍野的矿藏。
“要是他们身上都带一把,出去多少可以唬住些人吧。”星熊摸着下巴道出自己的意图,“再不济,要搬老大这救兵的时候子弹也得管够啊。”
这保万全的策略听在茨木耳中,不由引出更多思虑。
他寻得旁人都不在时,低声问凤凰火道:“青行灯那边究竟能稳多久?”
“若无意外,酒吞出去之前外面都是安全的,之后只要能压住动静,也不是不能无风无浪地渗透回人世。”眼下真正需要稳住的是茨木的心神,凤凰火自不会拿诸般最坏揣测去动摇他,也未打算将青行灯的实情交予他分忧。
可偏也是茨木自己单刀直入地否决了这个答案:“你知道吾问的不是最好的状况。”
“若是往坏想,再突如其来的可能也都是有的。外头究竟有没有确凿的掌控,你比我更明白,不是么?”凤凰火坦言,却一转话锋,“从来都是行于刀尖,那么最好的掌控或许是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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