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在茨木身上发现了一些极浅的划伤。
其多是手臂脚腕一类偏冷角落,零星也有三两个落在侧腹,似是林中最寻常的硬叶被当做吹镖而制造的伤痕。吹镖是鬼界最逊一等守卫的随身武器,他们素来对茨木毕恭毕敬,想来定不是使镖之人主动发起的袭击。
“让他们弄这些做什么?”酒吞拨动茨木颈上的御妖铃,直白地“审问”道。
“什么都逃不过吾王的眼睛。”铃响之处容不得半分掩瞒,茨木索性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他的王,而后坦荡地如实招供,“吾让那些近卫扮作枪手,温习从前练过的避让子弹的动作。”
“本大爷当年教你的时候,第一句说的是什么?”酒吞拿出了身为他长官的架势。
茨木分明记得,却似有意回避,囫囵支吾着,直到臀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子弹不是拿来躲的,躲不开首先别贸然急进。”酒吞有些生气地重复出他在军营里曾多次对茨木强调的话,“本大爷还说过,机械臂不是给你防子弹用的。”
他顺势捞起茨木硕大的机械鬼手,缝隙中果不其然卡着青绿色的残叶以作罪证。不过,确有更多痕迹细密地蹭在二指之间,那是被鬼手稳稳夹挡的飞袭。
显然妖堕后的茨木较之从前的确精进了不少。
然他愈是实力与日俱增,反倒更需要被压实一下轻狂的心性。酒吞索性放弃了一晌贪欢,牵着茨木朝天堑深渊而去——那是他们日复一日释放战意的地方。
这晚没有拳风相撞的搏杀与对决。
茨木的黑焰自始至终是熄去的,黑暗中敏捷翻飞的身影如同与夜色交融的闪电。
酒吞则催动业火,迅猛且密集地飞袭而出。陨星般坠落的灼焰终免不了痛打在体肤上,给了茨木真切的快感亦使他昭然认清了何为枪林弹雨逃无可逃。
直至竭力的身体再避不开也接不住,大妖被他的鬼王从深渊上空一把捞起,一路夹在臂弯里带回了寝殿,复又扔进温香软玉的榻间。
酒吞的舌尖沾着神酒,有意迟缓地掠过茨木被舔舐得酥软发颤的伤口。他要这每一处都被茨木清清楚楚地记得,因为其中不乏在他精巧的锚定之下命中的要害。
“真想杀你的人便是这么开枪的,而不是像你寻来的那些守卫,漫无章法。”
茨木闻言,像只认错的猛兽似地低垂下头,怔怔盯着掠过自己痛处的明艳的舌尖。
“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打算?可不许瞒着本大爷。”挪开面前用罢的神酒,酒吞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他冰凉的爪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茨木则听出这个问题容不得敷衍迂回。
目光与他的鬼王交汇一处,落点是那条诞生于军营的、几经修复并重生在鬼曳城的机械右臂。茨木抬眼,无声地扫过酒吞的瞳眸,得到了意想之中心有灵犀的对视,而他也缓缓道出自己真正的思虑:
“我这几日盯着凤凰火盘问外面的实况,果不其然,青行灯所在的街区本是秘密布控并且掩蔽很好,现在却有被发现的危险。有人正在搜排用《百物语》私自打开的暗门,雇了佣兵随时可能动手。虽说外面一日抵此间一月,我们应有足够的时间应变,可这变数也不能不警觉。”
“外界应当还以为鬼曳城有进无出,即便‘祭庙’亦不例外,他们这是在防范谁?”酒吞一针见血地问出关键。
“吾与挚友想得完全一样。”茨木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