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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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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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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云皎听他这么一说可心安了,当即拿起黄色丝线,开始编织起来。

弄到一半,她才抬头:“对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打散,段熠已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看她满心满意都在期盼着孩子的降生,笑容也不自觉的多了起来,他又怎么忍心说出孩子可能活不下去这种丧气话。

他唇瓣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没什么,只是想说你给孩子备心意的当儿也不要太操劳了,记得适度休息。”

孟云皎点点头,朝他微笑:“知道了。”

段熠看到她明媚的笑容,暗自庆幸自己没来得及说。

他又何必杞人忧天?

或许,孩子能顺利降世,这危机也就一笔揭过了,孟云皎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他依然还能守护着她心里那片纯净的天地。

*

那段时日,他们确实迎来了有史以来的温馨时光。

闲时,两人就在行宫里闲逛,段熠会小心翼翼牵着孟云皎的手,带她观览这行宫美景。

他不敢带她飞檐走壁,却还是很有心思的把院子布置的五彩斑斓,让宫人准备各种节目,还有许多小玩意给她解闷。

孟云皎也说到做到,确实对他和颜悦色,仿佛之前的隔阂已不复存在。夜晚两人相拥而眠,白天两人一同憧憬未来生活。

他还有幸,跟她手把手,一起做同一件衣裳,为他们未来一家三口的幸福献上一份力。

段熠把御案也搬来殿内,方便时时刻刻守着孟云皎。

她做针线活,他就看奏折,她午睡小憩,他处理公务。

这日,段熠望着她看得入神,竟无意间在宣纸上画下了她的静态肖像。

他的画技巧夺天工,一颦一笑在纸上翩然而生。

段熠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在孟云皎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得意洋洋的与她分享:“来,皎皎。过来看看,我把你画得怎么样?”

他有些着急,抬手时狼毫不小心甩落一滴墨水,溅在了画纸上。

那一滴墨正好落在孟云皎半身的衣裳,看起来像是染黑了腹中的那个部位,模糊的不成人形。

段熠怜惜的抬手擦拭,怎知越弄越脏。

原本完美的作品,就被这一点墨水给污染了,段熠面上难掩失落。

“都怪我,弄脏了孩子。”

孟云皎看了一眼,觉得情况并没有太严重。她拿起笔搁上的狼毫,开始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很快,画中女子的衣裳被大朵绽放的牡丹点缀着,看起来分外动人。原本模糊的污渍消失不见,若不仔细看,没人会发现那一大败笔。

孟云皎安慰道:“没关系的,脏了就弄干净,还是有很多重来的机会。”

她握住他的手:“只要你决心改过,以往的过错都不是污点,孩子不会被你污染,他也会慢慢理解你。”

她话里有话,像是在劝他,又像是在劝自己。

说完,孟云皎又在宣纸的右下角落下了一个‘清’字。

这字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竟喜爱的不得了,这才稳稳抓住。

“星辰,我们的孩儿,就以这个字来取名,好不好?”

孩子虽然出生在帝王家,但孟云皎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成为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不管在什么境地,都莫要丢了本心,莫要想他父亲那样行差踏错。

段熠揽着她,面上愁容却分毫未减。

“好。”

*

假象总有幻灭的一天。

某日,段熠兴致勃勃的跟孟云皎说着生辰节的安排:“四位藩地的使节在进京的路上,孤让他们到行宫来商谈事宜,届时他们能为你贺寿,孤也能顺便把你怀有龙嗣的喜讯昭告天下。”

孟云皎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段熠关心道:“皎皎?你是不是太劳累了。别担心,庆典都有宫人安排,你只要养好身子,随我出席即可。”

孟云皎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过了片刻,她又恹恹的道:“星辰,我这几天好像感觉不到孩子的存在,虽说他这个月份,感觉不到心跳也正常。但我总觉得我们母子之间就是有一种奇妙的连接,之前我是能感受到的。”

她话音刚落,段熠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原本喜悦的心情全都顷刻崩塌。

他不敢耽搁,当即把魏太医叫来,给孟云皎诊治。

果然,看到魏太医的凝重的神情,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悲剧还是来了吗?上天并没有要怜悯他?

这次魏太医依旧没有当着孟云皎的面说,而是随段熠离开了寝殿后,冲段熠摇了摇头。

“已经是死胎了,陛下早点让娘娘喝下滑胎药吧,久了恐伤母体。”

段熠一阵趔趄,一介帝王几乎站立不稳,他颤抖着嗓子问:“真的,救不活了吗?”

魏太医也不忍见他如此,喟叹道:“能活到今日,小殿下已是不易,请陛下节哀吧。”

她要他放手……他也只能放手。

段熠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么无力,他坐拥天下,却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保不住。

他只能喂下滑胎药,亲手送他上路。

“去跟娘娘说出实情,好让她心甘情愿把药喝下吧。”

魏太医觉得事到如今已别无他法,可段熠却像疯了似的斥责她:“我不能说!你要我怎么跟她说?说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吗?你要她怎么接受?”

他即使还未说,都能想象到,这对孟云皎是多大的打击。

上天太残忍,夺走她身边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先是阿勇那些官兵,后是翠迎,现在又是她的亲骨肉。

谎言就像雪球那样越滚越大,他越想隐瞒,就会牵扯到更多条无辜的生命。

事已至此,他绝不能功亏一篑。

段熠擦拭掉眼角的泪水,执意道:“我会想办法让她喝药的,我宁可她怨我,也不想看她自责。”

孟云皎在殿中等段熠回来。

一见到他,她就笑脸相迎:“魏太医怎么说,没事吧?”

段熠张了张口,还没斟酌好用词,就被她打断。

“想想也是,肯定是我太焦虑了,孩子好好的在我肚子呢,能出什么事?”她温柔的抚摸自己的腹部,充满母性光辉。

孟云皎见他脸色不对,又问道:“怎么了吗?”

段熠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没……”

他不敢与她对视,只能故作淡定的扯谎:“魏太医说怀着身孕需要充足的休息,你这些天太劳累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他扶她躺好,给她掖好被子:“你歇一会吧,别累着了。”

孟云皎听他这么说,总算安心,于是冲他笑了笑,很乖顺的入寝。

到那一刻,她都以为段熠是真的心疼她和肚子里的宝宝的。

直到她喝下那碗药,那碗他口中的安胎药,她的肚子开始绞痛,痛得近乎晕厥。

她才发现,自己又一次信错了他。

假意答应留下孩子只是他的援兵之计,这段日子所有的温柔都是让她放松警惕的计谋,期盼着孩子到来的人只有她一个。

他自始至终都在想办法除掉这个孩子。

她昏昏沉沉之间,感觉到魏太医的手在她体内搅动,她身上的一块肉,被硬生生的抽离。

她痛不欲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还是心灵上的痛。

是她错信了这个男人,是她没保护好她的孩儿。

一滴泪从孟云皎的眼角滑落,她带着憎恨的目光看了段熠一眼,彻底陷入昏睡。

“陛下,已经清理干净了。”

魏太医在铜盆里清洗双手,冷静的道。

段熠的下颚绷得极紧,像是在按捺什么,半晌他很艰难的开口:“让孤看看。”

魏太医当即皱眉:“陛下请三思。”

“让孤看!”

虽说这等秽物不该污了圣驾,但段熠执意要看,魏太医也拗不过他。

她命药童把一坨血淋淋的东西,捧到段熠跟前。

根本没有生命的踪迹,连四肢都尚未齐整,只有血肉模糊的一团。

是从孟云皎身上硬生生扯下来的——

他和她的孩子。

是他们所期盼,却注定不能降生的,苦命孩子。

七尺男儿竟然瞬间红了眼眶,他抑制住泪水在打转,颤着嗓音下旨:“给皇长子入族谱,孤之长子乃皇后孟氏所出,早爻,名段清……”

不管他有没有来到这世上存活一遭,他都不会抹去他的存在,他是他和孟云皎的第一个孩儿,他们连名字都为他取好了……

“陛下!”

就连昊公公也不得不劝阻。

历来皇室并没有让死胎入族谱的规矩,这事不详的象征。更何况还要留名千史,占上皇长子的位置,属实是头一遭。

只怕朝中大臣会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

“孤意已决!”

段熠留下这句话后,大步离开了寝殿。

这是他唯一能为孟云皎做的了……纵使她要的并不是如此。

*

他猜想得果真不错,孟云皎醒来后就开始发狂,多少个宫人都按不住。

她披头散发的,眼睛瞪得通红,活像一头疯癫的野兽:“我的孩子是不是不在了?我要见段熠!我要跟他讨一个说法!”

然而宫人受了段熠的吩咐,全都守口如瓶,一点不该说的都没有透露。

福安因为知晓了段熠残害孟云皎的行径,一时激动竟以下犯上。段熠没有严惩,却把他关进了地牢。

孟云皎身边可以说是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

段熠就藏在屏风后面,一直默默的看着她,两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手心几乎被指甲划破,却一点也掩盖不了心脏的刺痛。

他不敢上前去,他很怕自己会露出破绽,引起孟云皎的疑心。

他宁可她像一开始那样不停的骂他,也不愿看她坐在那儿发呆,满腹心事的模样。

“孩儿,你别吓娘亲,你还在里面是不是?”

宫人们很防备的看着她,生怕她在做什么过激的行为,但她却一反常态,安静下来,小声的唱着摇篮曲。

“孩儿你要快快长大……”

孟云皎浑身都充斥着疯癫的状态,她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任凭别人怎么呼唤都没反应。

段熠于心不忍,还是走上前去,轻轻把她揽进怀里,艰难的道:“皎皎你别这样,你先把身体调养好,以后还有机会。”

他的话惊动了她,她的眼睛骨噜噜的转了转,方才有了焦距:“机会?什么机会?”

像是终于看清了眼前人,她突然惊叫起来:“是你!是你!骗我喝下滑胎药,是你夺走我孩子性命的,对不对!”

段熠百口莫辩,他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撞到柱子上,却还是顾及着孟云皎的身体,想把她安抚下来。

“你别那么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我的孩子死了,他死了!”

孟云皎怒瞪着他,面上难掩恨意:“段熠,你到底是什么魔鬼,为何连自己的骨肉,都下得了手?”

她亲眼看过他杀害她的父亲,杀害翠迎,残害容嬷嬷,但她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因为她以为,他怎样,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儿。

可偏偏,她的一念之差,让孩子成为牺牲品。

段熠紧抿下唇,把所有苦衷吞进肚子里:“我是有苦衷的,等你出了月子我再告诉你,你现在情绪不宜波动……”

然而此刻的孟云皎又哪还听得进什么解释,段熠一出现,她连幻象都保不住了,心里被万箭穿心般疼痛。

自责、愧疚、憎恨,种种负面情绪,都密密把她缠绕,令她喘不过气。

“我不想听,你走!你走啊!!!!”

孟云皎本就身体亏虚,这一激动,便直接昏厥了过去,令段熠心痛得恨不得为她承受。

他揽住昏睡的她,无声哽咽:“皎皎,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因为小产后元气大伤,魏太医不得不用更重的药和更频密的诊治对待她。

可孟云皎只认为这是段熠丧心病狂的手段。他就是魔鬼,以折磨人为乐,她也……只不过是他手上其中一个玩物。

于是,她对他的憎恶程度,日益剧增。

每每想到无辜的孩儿,她更是一天也不想留在这,没有一刻不想逃离段熠的身边。

*

在孟云皎能自主下塌的时候,她便迫不及待的收拾好细软,就准备去找地牢里福安,好一起离开行宫。

守在她身边的精卫都不敢拦,在她离开寝宫没几步时,正好遇上迎面而来的段熠。

看到她苍白的面孔和单薄的身影,他不由得冷声道:“外面风大,你又想干什么?”

他以为孟云皎只是闲不住出来游逛的,没想到她却是铁了心要走。

“陛下。”她端正地行了个礼,态度疏离,“陛下之前说过,会放我离开,不再限制我的自由……”

孟云皎已经想清楚了,什么三月之期,什么真相都已经不再重要。她只想要离开,离得远远的,跟他再无瓜葛,他休想再以这个理由掣肘她。

她抬头看向他,眸里透着坚毅:“我现在,就要离开。”

段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先不说她身上的毒未解,就她刚小产的状态,又怎能承受舟车劳顿?

她这是,在拿自己的命报复他。

“孤不答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还是君王,孟云皎没想到他能如此言而无信。

“你是想反悔吗?”

她当众质问他,周围的宫人都悄悄打量,段熠脸色变得铁青。

冬日的风冷得刺骨,仅仅站了一小会,眉上就结满了霜,何况孟云皎此刻的身子,她多待一阵,段熠都觉得碍眼至极。

他不管不顾,把人扛在肩上,就往寝殿走。

“孤就是反悔又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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