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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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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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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出现了几百回的声音, 如今就距离他几步之遥。

这个嗓音就像刻在了脑子一般深刻,纵使没有回头,段熠也不会认错。

那是皎皎的声音啊。

曾经幻想过的场景确确实实的上演了, 孟云皎没有死,她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身后。

他曾设想,如果有一天他再重新见到她,不管她是鬼魂也好,是灵体也罢, 他定要上前紧紧的拥住她,就算天塌下来也绝不松手。

他不会问她,她为什么要假死欺骗他, 也不会说出任何责备的话。

他只要告诉她, 这段日子他有多想她,他到底有多爱她……

可预想好会做的事,与真正能做的,却大相径庭。

原来人的心态,真的会随着当下的情形而转变。

段熠听着自己冷漠的嗓音飘散在夜空:“姑娘你认错人了, 鄙姓端,不姓段。”

孟云皎是匆匆从客栈出来的。

她没有撑伞,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 把她脸上的泪水冲刷掉, 又有新的泪痕从眼角滑落。

她通体冰冷, 只有那颗心,是炽热的。

“是吗?那你为何,不敢转过身来看我?”

她踩着那一洼一洼的水, 慢慢靠近他。

他们的距离逐渐被拉进, 孟云皎才猛然惊醒, 原来重新面对他,并没有这么难。

原来那些她自以为的沟壑,并不是跨不过去,只要她勇敢一点,主动一点,她就能走到他的身边。

甚至,不知在何时开始,她已学会思念他。这半年来,可以掩藏的心思,在重遇他的那瞬间,早已脱了缰似的在疯长。到今日,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重新站到他的身边,像以前一样牵起他的手,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段熠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近,他几乎想拔腿就跑,可腿脚却不听使唤,把他钉在了原地。

他只能僵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浑身上下就剩嘴最硬:“家妻善妒,跟别的姑娘交谈,夫人会不悦的。”

孟云皎这次没有退缩。

以往都是段熠朝她走来,她却不断后退;如今他遍体鳞伤,再也走不动了,就理应由她朝他走去。

就算,他不肯再原谅她,要狠狠把她推开,也是她罪有应得。

顷刻之间,孟云皎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她再不迟疑的,伸出手,环抱住他。

感受到衣衫底下的身躯这般瘦弱,她倍感伤怀,侧脸贴着他的背脊,她嗡嗡道:“你夫人就在这里,你还想抱着别人夫人的骸骨多久?”

哐当一声——

僵硬的身体震了一震,那个他视若珍宝大半年的瓷坛应声落地,灰烬散落一地,很快就被雨水冲散掉。

但都不重要了。

因为,那不是他的夫人。

那一刻,段熠终于清楚,孟云皎真的没有死,她就在他的身后。

她拥着他,好像以往一样,他们身心相贴,彼此身上都沾着对方的温度。

“皎皎……”

段熠转过身来,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早有预感,福安、拓跋雪、拓跋驰那支玉箫,种种破绽,还有那神秘莫测的老板娘。

命运像是一根绳索,把原本没有关联的他们牵引在一起,让他一步步发现真相。

那大夫的出现也不是偶然,普天之下能有这么高超的医术,能一眼看穿他身中奇毒的人,除了魏太医,和沈太医,再难找到第三个。

他暗中找人查探过他的医馆,证实了他就是当年沈太医的弟弟,沈鹤山。

而沈鹤山,是孟云皎的二叔。

当日他言辞犀利地把沈鹤山赶走后,沈鹤山早已言明不会再跟他诊治,可过了没多久,他又提着药箱不情不愿的上门。

段熠不相信,一位医者能热心到这个地步,除非,是受了重要之人的指使。

这一桩桩的事,都与孟云皎脱不开关系。

他记起那日他半醉半醒之间,在客栈里出现的孟云皎,如此真实,怎么可能仅仅是一场梦。

只是他不愿再与她相认。

他私心觉得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他不愿让她看到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不管孟云皎当初为何要假死逃离,他都不怨。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段熠左右紧握成拳,他的表情很不自然,也没有抬手抱住她。

这跟孟云皎设想的大不相同。

他就这样怔在原地,不再与她亲近。

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渴望,孤独,和寂寥。

他明明渴望与她亲昵,行为上却是自相矛盾。

孟云皎不明白,她抬起头,晶莹的泪眸望着他:“你为什么,不抱我?”

那骸骨在瓷坛里的时候不是抱着云游抱得正欢嘛,怎么一见到人,反而避如蛇蝎了。

她难免胡思乱想,以为段熠嫌弃她了。没想到他却是在嫌弃自己。

就在刚刚那一刻,段熠下意识胆怯了。大半年来,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以为自己和孟云皎就快要做一对鬼鸳鸯了。

可一旦告知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行将就木,而孟云皎,还有大好青春。

与其与她相认,打扰她原本平静的生活。不如让他找个一隅之地,自生自灭。

那样,不管是他,还是她,结局都会是幸福。

可孟云皎今日霸道的闯入,打破了他的梦境,让他不得不面对。

“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我给不到你未来……”

段熠哀伤地发表他的衷心感言,却倏地被打断。

他怔怔的望着那放大的秀颜,感受着唇瓣的柔软,还有肩膀上搭住的两条柔荑,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离,孟云皎撤离后,也觉得颇为羞赧。

她就是不愿听段熠说那种自轻自贱的话,才会下意识的做了那种事,绝不是因为其他不可告人的少女心思。

她抿了抿唇,脸颊红得就像扑了一层胭脂,鲜艳欲滴。

“我不准你再这样说了。你的一切我都有责任,我不用你给我未来,我只要你好好治病,然后我们一起创造未来。”

他总是这样,把所有负面的都让自己担着,才会导致两人越走越远。这次她想与他共同进退,她想让他知道,不用再瞒着她什么了,她没有那么弱,她能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迎接风雨的。

段熠听出些许端倪,他蹙了蹙眉:“你……”

“我知道了。”孟云皎深吸一口气,开始坦言,“我知道你隐瞒的真相了。”

她本就知道再次面对这个心怀愧意的男人会很困难,所以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哽咽了。

“对不起,你是为了我,才极力瞒住所有的事,你承受了那么多压力,我却只会误解,埋怨你,责怪你,重伤你,甚至假死逃离你。”

泪水像开了闸,孟云皎在段熠面前不屑掩饰,干脆抓着他的衣襟放声大哭。

“你总说我是无辜的,你才是需要背负那些孽债的人。可通通都错了啊段熠……明明一切的诱因都在我身上,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唔’的一声,那些令段熠不忍再听,那些孟云皎后面所有自责的话,都被扼制在这个吻里。

段熠的吻与刚刚孟云皎的有着天差地别,他更为凶狠,更为蛮横,且不容抗拒。

他狠狠的堵住她的嘴巴,让她不能再吐出任何一个字眼。

他时重时轻的用利齿咬住她的巧舌,似乎在惩罚她刚刚的不乖,胡乱说那些不该说的话。

他用唇瓣细细研磨,把她樱桃般的小嘴含在里面,如同他把她整个人都牢牢包覆。

他撬开她的齿关,窜入她的地带,横扫各个角落,汲取她口中的津甜,用行动诉说着他对她的思念。

左手撑着的伞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面上,雨水再无避拦的浇在他们身上。

但两人谁也不觉得冷,他们在街道上热吻相拥,两颗心隔着薄薄的衣衫相贴着,身上的温度细细传递,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温暖。

风浪再大,暴雨再狂,都不会再让人畏惧。

*

看着孟云皎窝在他怀里的睡颜,段熠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他眷恋的用手指一寸寸描绘着,从她的眉梢,到小巧的鼻头,再到那微撅的樱唇。

一切都美好的如梦似幻。

熟睡的姑娘似乎被干扰了歇息,很是不悦,她皱了皱眉,哼哧一声,可那扰人的手指还不肯移开,一直在她脸上流连。

孟云皎只好睁开眼,嘟着嘴,幽怨似的瞪着眼前的男人。

“星辰,天都快亮了,你怎么还不就寝?”

说来羞愧,刚刚两人在大街上拥吻了近半个时辰,迫于雨势渐大,只能转移阵地,回到厢房。

小别胜新婚,一对小夫妻又难舍难分的缠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孟云皎猛然记起段熠的身体状况不容得这般糟蹋,才依依不舍的与他分.开来。

她拉着他上塌,逼迫他就寝。

怎知道,这人就没半点理解她的用心良苦。

就不睡,就不肯睡!

他的双眸里丝毫不见疲色,亮亮的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好似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段熠抚摸她的脸庞,神情有些恍惚:“是梦吗?”

他喃喃自语:“自从你走了后,我不止一次做这样的梦,每一次醒来后才发现都是虚的,我反而会加倍失落。所以这次我能不能就不醒了,永远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孟云皎没料到他还存了这样的想法。

这些年段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般胆小?

他就是太过珍惜,才会害怕失去。当时她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太大,才会给他造成这种不真实感。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感受她的存在:“傻星辰,这不是梦,我真真切切的在,就算你闭上眼睛,隔天再睁开眼,我也在。”

这就是他不肯入睡的原因吗?他宁可把自己熬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她再次消失?

为了证实她的说法,孟云皎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而后再移开。

她调皮的扯自己的脸皮:“是不是还在?不仅还在还能变丑,变美,什么形态都有!”

段熠笑了笑,却依旧固执己见:“其实我真的已经分不清真假了。但我更相信这只是我的臆想。”

“你没死,还在我的身边,甚至说了原谅我……”

“这怎么可能呢,只有梦境才会这般美好的啊。”

而现实是残酷的,她只会三翻四次的逃离他,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恨他。

孟云皎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都是因为她,才让他没有丝毫安全感,才让他会认为这样的场景根本不会上演。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会让他相信。

只能紧紧抱着他,抽噎着向他宣布:“我不仅要在你身边,还要一直缠着你,给你生十个八个小孩,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

段熠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却始终没说出什么肯定的话,孟云皎有些急了。

“你不信我,你……”

她抓了他的手,让他摸向她的脸,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她干脆红着脸,把他的手放进她的衣襟里,让他触碰那最靠近心脏的区域。

平静无波的男人这才有了动静,他快速的把手抽出来,无奈道:“好了,我信了还不行吗。反正我梦中的皎皎,就没这么……”

那个词令他有些难以启齿,怎奈孟云皎好奇心重,非要询问。

他支支吾吾道:“就没这么奔放过。”

孟云皎也只是个姑娘家,听到这词,自然是涨红了脸。

她恨得牙痒痒,她就不该咸吃萝卜淡操心,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相信啊,他还这般笑话她。

孟云皎恼羞成怒,行为竟被怒火支配,她一个翻身,跨.坐在段熠身上,凶巴巴的,作势就要扯掉他的腰带。

“呵,我还有更奔放的呢!”

段熠这次是真怕了,他用单手制止住她,把她压制在塌上,不让她再乱动。

孟云皎本就是唬人的,自然也不用他费什么力,就乖乖的躺在那,羞涩得都不敢再看身上的人。

“别闹了,你一个姑娘家,以后还要嫁人的,我不能做出损害你名誉的事了。”

段熠苦口婆心,企图让她别再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举措。

孟云皎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啊,我的夫婿不就是你吗……”

他们不都说开了吗?他们不算是和好了吗?既然横在他们之间的阻隔都不复存在了,那为何不能像其他夫妻那样携手共度余生?

段熠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我陪不了你多久的,届时后你还是要重新生活。”

他像个耄耋老人,早在来到班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一切都设想好了。

“外面那颗梨树正好,我死后,你就帮我葬在那儿吧,我想守着你,以我之魂继续庇护你。”

见孟云皎想打断他,他把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上,示意她噤声。

自己则陷入了魔怔一般,自顾自的发表遗言:“我虽然一直表现得自私,但死到临头才发现,那些占有欲根本不算事儿,我更害怕的,是你无人照顾孤苦一生。”

孟云皎的眼眶里噙满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他畅想着美好时,那风轻云淡的俊颜。

“隔壁卖烧饼的那个哥儿就不错,我见他几次在客栈外张望,听你不在时那失落的模样也不是假的,想必他应该是对你倾心许久吧?他性格虽然温温吞吞的,但过日子挺适合,至少不会闹心。”

孟云皎的性格偏软,太强势的男子会让她很压迫,虽然烧饼陈的条件是差了一点,但胜在老实本分。权势地位全都是浮云,他只希望她余生过得简单快乐。

段熠揉了揉她的腹部,朝她微笑:“你不是喜欢小孩吗?那时候魏太医有说过,你的身体已经痊愈,完全可以孕育子嗣了,到时候跟他生几个大胖小子,在院子里戏耍,我在梨树下也感到热闹些。”

“拓跋雪的兄长就不要了,我当过皇帝知道身不由己,纵使他现在表现得有多爱你,往后也不能保证一直为你空置后院。况且,你向来喜欢自由,皇宫不适合你。”

段熠说了长篇大论,却不许她应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虽然不再是皇帝,却习惯性的把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在问她的意见,他只需要她明白,他安排的这一切都是对她最好的。

要换做以前,段熠的旨意孟云皎是不敢反驳的。

但如今,她却不想再那样了。

她冷眼问:“你说完了吗?说完到我说了。”

“第一,我不会嫁给烧饼陈,我也不会嫁给拓跋驰,我此生只非你一人不嫁。”

“第二,我不会把你葬在梨树下,所以也不存在有小孩在你坟上戏耍的。我会生一群大胖小子,他们会在你膝下玩耍,他们会缠着你,喊你爹爹。”

“只有这两种可能,没有第三种可能。如果我做不到,那么我会……”

孟云皎顿了顿,下定决心般抬眸望向他,郑重的道:“我会牵着你的手,与你葬在一起。”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并不觉得畏惧。她也不是因为觉得愧对段熠,才会想这样补偿她。

她仅仅是觉得,陪着他,值得。

段熠瞳孔紧缩:“皎皎……”

孟云皎打断他,不容置疑:“我不是在与你玩笑。所以段熠……你只能活,明白了吗?”

段熠陷入了为难。

“皎皎,我做不到的事,我从来不会轻易答应。因为我不愿对你食言。”

孟云皎胸口发胀,堵得她格外难受。

段熠那么厉害的人,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妥协,但究竟是怎样的病入膏肓,他才认为自己连一分痊愈的机会都没有,才会不敢奢望能活?

“你先答应我,要配合沈大夫的诊治,沈大夫医术高明,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她抱着他,哭声格外压抑,那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衫,如同锤子般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上。

段熠无奈,只能轻叹:“好。”

*

那日之后,沈鹤山频频出入段熠的房间,但眉间的沟壑从未舒展。

人人都知道,没有新的诊治方案,段熠的离去只是时间问题。

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现在的情形,就如段熠所言那般,再难扭转乾坤。

福云客栈整日被阴霾笼罩着,每个人都在为段熠的病忧心。

只有两个当事人,若无其事一般,每日相偎在一起,仿佛没察觉到生离死别的到来。

事实上,孟云皎是在逼迫自己乐观。

与其终日哭哭啼啼的让段熠看了操心,加重他的病情,不如他们高高兴兴的过,就算最后还是逃不过宿命,那他们也有过这短暂的温馨。

这样的温馨弥足珍贵,不应该被任何情绪影响。

至于病魔,她相信天意,也相信只要她陪在段熠身边,夫妻俩齐心协力,没有什么仗是打不过的。

一日,孟云皎回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段熠的踪影。

“星辰……星辰呢?”

她随手把福安抓来一问,才知道段熠去了以前那间厢房,沐浴去了。

自从两人重修旧好后,一直形影不离的同吃同寝,段熠也搬到她的卧室里了。

她的卧室是客栈最大的厢房,里头应有尽有,自然也不缺浴桶。

没料到,他想要沐浴,竟还要通知福安,大费周章的把浴桶搬进另一间厢房!

这是在躲谁呢?想当年,这满肚子坏水的男人,在太仪殿泡澡的时候,还非喜欢命人把她从苌华宫召去旁观呢,那裸.露癖是一日比一日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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