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家里就一个妈妈,单身女人受过不少风言风语,他十几岁时没少因为这个和别人斗殴打架,手脚没个轻重,脸皮还厚,都报警抓他好多次了,屡教不改,头疼着哩,我那会嘴皮子都说秃噜皮哩。”张警摸着头发,有种养儿有方的欣慰感道:
“嘿,不然怎么说读书有用呢?还是教育对人的影响更深吧!我还生怕他以后会长成反社会分子,现在看着像个人了不少,还知道送老师来医院!”
展禹宁知道他说的是谢云暄,却听着像个陌生人的故事,不由得轻轻重复那个音节道:
“关越?”
“关越,关山难越的那个关越,他改过名。”张警合着手,忽而腼腆似地笑了一下说:“大概是他从这里搬走后不久改的吧,可能是妈妈再婚了...有钱人讲究多,也就改了。”
只是几句话,就将展禹宁未曾接触过的底揭开,他突然就理解了谢云暄走之前那个眼神的含义。但为什么要和他提这些呢?展禹宁看着张警的神态,试探问道:
“您和我说这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
张警古铜色的面颊上浮现一点红晕,忙摆了摆手,那是是一种特有的谨慎姿态。他压低声音,才带点笑音说:“说这些是不怕老师您知道,当老师都有知识讲道理,对待学生都一视同仁的,不像社会戴有色眼镜看人...!关越情况特殊,我听说高三的小孩心理压力都大,提前有点了解也好哇,到时候也好对症下药。”
展禹宁听出他是在点自己,很快借口道:“我是他的班主任,您要是有什么顾虑,可以和我多说一点。”
“嗐,我就是有点放心不下想问问,老师知道职业病吧?”张警比划了一下,见展禹宁点头,才说:“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流言碎语吧?”
这次出警很快,是因为谢云暄有案底,很快就对上了身份信息。展禹宁对上男人的眼睛,泛黄浑浊的眼珠锐利地紧勾着他看,有一种摄人的魄力。他知道张警指的是什么,于是沉默了几秒,才说:
“学校压了消息,别的老师也不知情,他和班里同学都相处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好,好、那就好。”张警连着说了三个好,每往外说一个字,他就像往外卸了一分力般如释重负,最后靠在椅背上沉沉吐了一口气。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展禹宁以为他是适时准备离开,但这个干练劲瘦的男人仍然牢牢地坐在椅子上,抓着自己膝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老师知道海恩地产吧?”
海恩地产是国内龙头房地产开发商,就连学校对面的楼盘都是海恩地产投资的,展禹宁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这个:“我知道?”
“...关越可能和海恩地产有关系。”张警的手指用力抠进膝弯褶皱的裤子里,自顾自说道:“他从这里搬走没多久就因为那件事进去了,庭审时他就已经改名了...海恩地产的董事长也姓谢,庭审律师也是海恩地产合作律所的律师......还有董事长的独子,叫谢昀曦,是不是和关越现在的名字很像?就和关越差两岁。”
他的话没头没尾,像是把几件毫不相关的零件丢给了展禹宁,但只要拼凑起来,就能得到一个可怕的猜测。展禹宁在不言间又看向张警的眼睛,他这次眼珠里布着红血丝,如同一股气憋在他心底已久,如今再启封,已经困难又过期:
“请您不要对关越有偏见,虽然以前是看着有点不着调,行事乖张,但他没坏得那么透彻,基本的善恶观也是有的...您知道吗?我女儿溺水,大暴雨,是他二话没说跳下去救上来的。”张警摸了摸胸前口袋——那是个下意识找烟的动作,可惜这是医院,他只能将手掌攥紧:
“我晓得您知道他那档子事,但那场庭审有录像,现在还没有过期,是公开查看的状态。原告的狗屁律师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证词,那些话连我都听不下去,但他当时才十六岁啊,如果......”
医院门轴松动,开关都有很大动静,张警在听到门口吱呀一声后就将手盖在脸上揉了揉,瞬间收敛了脸色。谢云暄拉开蓝色幕帘,有点不快地看着张警问道:
“还在呢?”
张警神色如常:“没大没小,刚刚说完,我走了。”
谢云暄看着展禹宁不明晰的神色,眯了眯眼睛:“你说了什么没用的事情?”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张警曲起指节反手敲在他的头上,对着展禹宁和和气气道:“诶,老师,这小子就是皮厚,麻烦您对他严格看着点啊,今天打扰了,我走了啊。”
展禹宁撑着一个笑点头,“您慢走。”
——他当时才十六岁啊,如果...
“医生一会来做检查。”
蓝色的幕帘又重新放了下来,谢云暄问他:“你们聊了什么?”
“...就是问我家里有没有丢东西什么的客套话。”展禹宁脱力地靠在枕头上,将目光投向窗外,“没什么别的。”
如果是真的,那展禹宁大概要庆幸他当时忍住了,没有将强奸犯三个字骂出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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