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昼夜温差意外地大,白天太阳让温度不要命地往上窜,让人有一脚踏入夏天的错觉,夜里又猛然降温。展禹宁一天不是混在学生堆里就是坐办公室,没把握好就穿少了,路上没忍住打了寒噤。他抬头看向最近小区里的新换过灯泡的路灯,昏黄的暗光显得整个小区更加老旧静谧,沉沉得好似隐藏了不可言说的秘密。
耳边的声音远了,展禹宁想到什么,不自觉开了小差。
“老师?”
神游之间,一声呼喊拉回了他的注意。展禹宁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谢云暄正弯腰凑得离自己极近,却又在他回过神来的一瞬间直起身来,口吻很淡地问道:“我和你说话呢,老师,怎么总是走神,没休息好?”
展禹宁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缩:
“在想事情。”
“怎么。”谢云暄一哂,打趣道:“老师也会高考前压力大到神思不宁?”
展禹宁说:“哪有学生反过来问老师这种问题的?”
谢云暄笑了笑:“我这样的学生。”
展禹宁躲开他目光里的笑意。
他们的对话并无异样,就像一开始展禹宁所羡慕的那样,拥有可以和学生自然地谈笑打趣的和谐师生关系——展禹宁对这个错觉立马否定:他们算个屁的普通师生,哪有学生喊着老师名字自慰的。
自打那天展禹宁半夜撞见谢云暄喊着他名字自慰后,原本好不容易积聚的底气忽地就被打碎了,和谢云暄单独相处时的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如果说谢云暄开始只是那他当发泄性欲的工具,那现在刻意压抑自己,把他当作性幻想的对象,态度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请问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学生想着自己打飞机,作为一名老师应该做点什么?展禹宁想教资面试都没这么刁钻的问题,而这样隐秘的撞破他只能当成不知道,否则也未免显得太自我良好了。
明明两个人之前什么都做过了,但这样偷摸的念想却莫名更让展禹宁觉得唇齿发烧,就仿佛对他的兴趣不减反增似的。
楼梯间里空间狭窄,展禹宁快步走在谢云暄的前面,可到了家,展禹宁看着还是绕着谢云暄走。谢云暄看着浑身不自然的老师,眼睛轻眯,像是发笑着问:
“老师,你多久没剪过头发了?”
春节那会展禹宁头发留长了,已经可以扎起来。散下来时头发漫过脖颈,刚好遮住颈后竖排着两颗小痣,只有借着后背位操得他抬不起头时才会露出来。配合着紧绷的背部线条,有种难掩的色情暗示。
谢云暄觉得留长了反而更适合老师,只可惜高中教师不能立异标新,开学前就剪到了正常长度。
展禹宁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了看,发尾是有点长了,“还好,是有一个月没剪了。”
“要我帮你剪吗?”
展禹宁目光迟疑:“我之后去理发店剪一下...”
“真的来得及吗?”谢云暄自顾自地去阳台拽了块毛巾:“老师你每次说之后,基本都是无期限往后拖哦。”
“...”展禹宁无从反驳:“你会吗?”
“会。”
谢云暄将他摁在椅子上,用浴巾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先给他把头发梳顺了说:
“只是给你修一下而已,我在监狱里经常给别人剪。”
谢云暄可不算什么助人为乐的善人。展禹宁听出另外一层意思:“他们使唤你了吗?”
“很惊讶吗?”谢云暄随意地应了一声:“打不过,那自然是别人说什么你就听着了。”
看过的庭审录像在展禹宁脑海一闪而过,十六岁的关越,清瘦单薄,被压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无论何时都无谓地脊背直挺,试图单凭那把骨头去抵挡世界倾倒给他的恶意。
展禹宁一时间失了语:“...”
“我还挺擅长伺候人的。”
谢云暄还在毫无自知地继续说着,他顺手轻挑地抬着展禹宁的下巴,示意他抬一点头:“不然,让我也服务服务老师?”
生钝的剪刀在他发前不断操动着,不小心触碰到眉头,一片冰凉里,展禹宁心里不是滋味。
“别开玩笑。”
“怎么能是开玩笑呢。”谢云暄说:“我对老师哪次不是认真的了。”
又是这样。谢云暄总是这样自如地运用着他的过往,有时软磨硬泡,有时又轻描淡写,甚至拿那些沉重当作垫脚石,就像是伸着手要讨他欢心似的。
展禹宁记得他抱着自己云淡风轻地说强奸犯处在监狱里鄙视链的最底端,说他在脏水里泡过一整夜,说在牢里待了三年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他的话太别有用心,或许经过了些许后期加工。谢云暄是个高明的绑架犯,展禹宁一直都清楚。可矛盾的是,就算是识破了是针对他的诈骗,是故意说出来让他心软的把戏,展禹宁也没有办法不对这些话有反应。
这是一个他一定会跳下去的陷阱,不仅如此,还会宁愿谢云暄只是想利用他。
展禹宁下意识叹了口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气。
“怎么还叹气了。”谢云暄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目光瞥见他愈渐低垂的眉眼,手指点了点他的眼头,弯腰低着声音道:
“老师,先把眼睛闭上吧?会有头发茬的。”
视线相对,展禹宁望着他的神情一晃,闭上了眼睛。
“好...”
真乖。谢云暄无声地笑了笑,他将后半句压在舌头下,视线越来越暗。
“等一下...”谢云暄将手指插进老师的发根,就像抚摸般揉了揉他的头发。展禹宁像是觉得痒,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没睁眼,也没说话。
“看下长短。”
谢云暄用手指撩开他的发丝,率先解释道。随即他看到展禹宁的眉间的褶皱有意识地松开,尽量平稳地面对自己。他不知道老师眼皮底下的视线应该是怎样的,或许是那种慢半拍,有些不知所措又失落的眼神吧,老师最近总是这样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