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台上没有乐队表演,音响里流淌着一段柔缓的纯音乐。在丁寻曼等待方糖灼烧融化的同时,谢杨嘉一口接一口地喝酒,那架势看得人一阵胃疼。
“你别真是有恋A癖吧,搞得像失恋了一样。”丁寻曼单方面举起杯子,够到他的杯沿碰了一下,“和钟述闻吵架了?”
“Delia又造我谣了是不是,这小毛子天天的就欠揍。”谢杨嘉叮叮当当地晃杯子里的冰块,牙也咬得咯吱响:“吵个屁,我算什么,一废物哪有资格和大少爷吵架呢?甭开玩笑了。”
“哦——”丁寻曼听明白了,“他说你没用?是因为这次的事?要我说他又厉害到哪去,是吧,白眼狼一个,真是王八蛋。”
谢杨嘉颇稀奇地瞅他:“怎么回事儿,这话还能从你嘴里秃噜出来。”
“听说你们是发小,打小的感情他都不懂得珍惜,天生的贱胚子孤星命,纯属活该。”丁寻曼抿一口酒,侧头关注他的表情,“我要有你这样愿意一起创业从头做起的朋友,肯定开心得找不着北。”
“操……”谢杨嘉总算乐了,“丁寻曼你别阴阳怪气了行吗,特搞笑哈哈哈。”
“说说你怎么想的,我就当听着玩呗,说出来你也舒坦。走出这扇门,今天我们就当没见过面,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谢杨嘉才不信他:“你站哪边的我门儿清。”
“行。”丁寻曼悠悠地品了口酒,“那你憋着吧。”
半杯酒入腹,谢杨嘉那边不知在喝第几杯了,酒是烈酒,他辣得频频侧过头悄悄吐舌。丁寻曼心想原来他喝酒走的也是装腔的路子,实际却是个菜鸟。继续套近乎:“哎你喝过手工酿的酒吗?”
谢杨嘉酒精上头,脑袋转得也慢:“啊?喝过……我妈在国外有个小酒庄。”
丁寻曼登时有点仇富了,他纠正了措辞,深吸一口气重新问:“就是自家酿的,你爸你妈,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者你本人,亲手酿的那种呢?”
谢杨嘉瞪大眼睛想了会儿,摇了摇头。
这下丁寻曼得意了,“没喝过吧,我喝过全世界最好的玉米酒,一辈子都忘不了。”
“哦。”谢杨嘉敷衍一声,继续牛饮。过了一会,他像是彻底醉了,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埋到臂弯里,迷蒙着眼睛找丁寻曼聊天:“我还是跟你讲讲吧,拉勾,说出去就是小狗。”
丁寻曼满口答应,暗地里翻足了白眼,多狠毒的誓言啊?
谢杨嘉这才放心地开始:“我妈和他妈是一起长大的,特要好的朋友,怀孕那会儿就约好了我俩要订娃娃亲,谁知道最后都是Alpha。我们打从光屁股那会就一块玩儿了……”
他絮絮叨叨的,无意识地用京片子讲一些儿时的琐事。丁寻曼仔细听着,发觉还真是哪都有钟述闻的身影。
谢杨嘉从小皮实,爬树掏鸟蛋被逮,钟述闻就在树底下旁观,大人教训的时候他还要冷语附和几句;长大些了在学校里当刺儿头惹事,钟述闻从来不帮他说好话打圆场,还戴着红袖章亲自来逮他;十八岁他绞尽脑汁送给钟述闻一对隐形助听器,因为钟述闻在高中很受女孩欢迎,总有傻逼揪着他听力问题背地里说三道四,谢杨嘉听着都替他恨得牙痒。结果钟述闻只试戴过一次就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依旧戴着他那只让人一目了然的耳挂式助听器。还有一次酒局……
依此类推。
“钟述闻讨厌死了。”丁寻曼帮他总结:“他简直坏得滴水不漏。”
谢杨嘉趴在吧台,啄米似的点头。
“那他就没点好?”
“可能有吧。”谢杨嘉声音很低,“按照现在的心情,能想到的只有一点点,眯眯眼的大小。”
他比钟述闻还要小两个月,对丁寻曼来说纯粹是个弟弟,一个锦衣玉食惯了,连烦心事都显得无足轻重的小孩子。
“得不到回馈的友情,要我我也得闹。”丁寻曼喝完了酒,言尽于此:“但问题的答案最终还在他那里,这我没法帮你。我先走了啊,你也早点回。”
谢杨嘉蔫巴巴地朝他挥了挥手。
恢复营业的第一天,RAE集体提前一个小时下了班。丁寻曼磨磨蹭蹭整理好桌面,习惯性地去钟述闻办公室转一圈。
钟述闻还没离开,窝在沙发里望眺望落地窗外的高楼。
“有什么好看的。”丁寻曼靠近他,双手蒙住他的眼,“看我好了。”
钟述闻顺势闭上眼,肯定地说:“你喝酒了。”
“啊呀。”丁寻曼放开他,奇道:“你们Alpha鼻子都这么灵吗,好厉害。”他贴着钟述闻在一旁坐下,整个人软骨头地歪倒在他身上。
钟述闻一点一点挪开去,未果,也就懒得再动弹,任他懒洋洋地倚着。
“你小时候是个怎样的人?”
两厢静了许久,久到楼宇之间的霞光都淡去了,丁寻曼和打听八卦一样,小声地发问。
钟述闻居然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答:“很自我?或者说自私更合适。”
“这样啊。”丁寻曼表示理解,“能够做一个自私的人,也很需要魄力。”
“你在讽刺我么。”钟述闻挑了一下眉毛。
丁寻曼好冤枉:“我哪有这个意思,我说真的。那句话怎么说的,任是无情也动人嘛。”
“但是我现在有个疑惑,特别想知道答案,不然今晚都睡不着觉。”
钟述闻说:“酌情解答。”
丁寻曼抚上他的右耳,捏一下他薄薄的耳垂,“科技这么发达,怎么不戴一个没那么明显的助听器?坏人会拿这个做文章笑话你的。”
钟述闻偏头笑了一声,似是轻蔑,拨动耳朵上的精致器械:“相应的,好人会因此同情我。也许我能谋取一些特权呢?你知道的,这个社会并不公平公正。”
“好吧,我保留看法。我也赞成人首先得为自己打算。”丁寻曼又说,“只是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就像我,可能心里还是有那么点脱离实际的空想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