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泽心情很好。
他实在没有不高兴的理由。昨夜满霞云一吻,纵然姜梦书别扭不肯说,他的心意越泽也已明了了。
天下难道还有什么比有情人心意相通更加令人开怀的事?越泽想不到。
所以就算宋衍找上门来时,他也难得地保持了轻松愉悦。他亲手替这位师父的故人斟了茶,和颜悦色道:“宋师叔。”
宋衍显然十分受用,他露出那副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徐徐开口:“越师侄长大了。”
越泽抽了抽嘴角,看着对方那张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俊美面孔,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回话。
“咳。”他清了清嗓子,颇有些无语,“还是开门见山吧。我师父说什么了?”
除了与南宫竞有关之事,越泽想不到宋衍还有什么理由找上门来。
果不其然,只见宋衍微微蹙眉,作惋惜状道:“南宫说,要你立刻离开华山,不准再纠缠华山弟子。”
其实南宫竞的原话还要更加激烈,他信中说的是:让那个丢人现眼的孽徒滚回来!
若不是他实在不便在正道前露面,恐怕接到消息的下一秒就要亲上华山把追着姜梦书到处跑的越泽直接拎回去了。
越泽叹了口气,同宋衍推心置腹:“宋师叔,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宋衍笑眯眯:“哦?我有何不对?”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与梦书情投意合,眼看好事将成了,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被我师父知道……”越泽又叹了一声。
宋衍反问他:“难道你真的会回去?”
“当然不。”越泽重又眉飞色舞起来,神色间很有些促狭,“我若是回去了,宋师叔又有什么理由同师父说话?”
宋衍微微笑着:“你倒是很聪明。”
“不聪明,不聪明。”越泽很谦虚。
“比你师父要聪明。”宋衍的笑容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但凡他再稍微聪明一些……”
越泽对他们俩当年那些破事也略有耳闻,这会儿也懒得再同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道:“宋师叔到底想说什么?”
“有你这个答案,就已经足够了。”宋衍站起身,作势要离去,“再去会会你的小情郎吧,春宵苦短,时日无多啊。”
越泽心中一动,想追上去问宋衍此话怎讲,那人却已悄然而去。
时日……无多?
李问松此人,不仅武艺高绝,论品行在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现今他正值不惑之年,膝下几名弟子也成长得超群轶类,而在他的徒弟之中,姜梦书尤为突出。
“梦书。”李问松略一颔首,示意爱徒落座,语气淡淡,“此番论剑场上,你赢了老四,为师看在眼里。”
姜梦书不卑不亢,只道:“四师兄功底深厚,弟子侥幸。”
“不必过于自谦。”李问松皱眉,“赢了便是赢了,你强于他,有什么不好承认。你们这一代里若要选出继承大统之人,为师最属意你。”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轻描淡写说出,姜梦书微微一怔,却没多少诧异。
“听闻你近来与一合欢宗中人走得很近?”李问松啜了口茶,看似不经意道。
姜梦书一惊:“……是。”他又急急接道:“但他并非奸邪之人,他本性十分赤诚,弟子……”
李问松忽然抬头,看他一眼。
“老七啊。”他叹了口气。
“师父?”
“你若是喜欢,”李问松摩挲着手上精铁所制的扳指,“其实倒也不算什么事。合欢宗中人虽邪性了些,但这些年行事还算规矩,要真是个对你情根深种的,师父也不会阻拦。”
姜梦书从未料到师父竟然是这般态度。他既已决定要答应越泽,自然也想过将来如何,只是暂时还没能得出最好的解决方法。
谁知道师父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姜梦书心头涌上一阵喜悦。
“但,”李问松话锋一转,“他既然要与华山弟子结因果,自当与前尘了断。否则将来旁人说起华山,华山中居然有这等行事之人,岂不是徒惹人生笑?”
李问松见他一时沉默,又道:“为师亦是替你考虑。合欢宗中人不拘礼教,殊无伦理纲常之识,纵使眼下非你不可,谁又知过了两年、三年,他不会移情别恋?男子这一生应当从一而终,为师只望你们能够觅到良伴,无论男女,度此一生。”
姜梦书自小在李问松膝下长大,听他这番话,竟不觉有何问题,只觉得师父所言极有道理。
“师父的意思是?”
“他若愿意割舍从前在合欢宗种种,留在华山与你相伴一生,自然是好。但他若舍不下,”李问松淡淡道,“华山便留不下他。”
姜梦书心中一沉。
到最后,他竟不记得是怎样同师父道了别,又怎样从师父住处恍惚着离去。
他只知道,若越泽不允,华山便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