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瑞雪
当天下午,白茸带着一小瓶“桃苓春雪膏”去往永宁宫,一见到夏太妃就献宝似的把东西拿出来,打开盖子让他瞧:“这是我自己做的,特意带过来孝敬您,当做新年礼物。”
夏太妃闻了闻,用小指上细长的金甲套挑上一点放到手背上晕开,细腻的琼脂浸润肌肤,散发出淡淡幽香,说道:“你什么时候会做这些东西了,该不会是借花献佛吧?”
白茸道:“的确是我调制的,只是方子是昕贵人的。他说这是幽逻岛的秘法,是美容养颜的圣品。我自己也试了几天,感觉真的不错,所以才给您带来,让您也用上。”
“我说过,让你离他远些。”夏太妃用帕子擦手,靠上椅背,离瓷瓶远远的,好像那是毒药。
“他救过我。”
“那就值得你涌泉相报?”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您。”白茸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夏太妃听完,震惊道:“这么大的事你之前怎么没说,是翅膀长硬了能自己飞了?”
白茸解释:“这算不上证据啊,再说它跟颜梦华没有直接关系,拿出来只会打草惊蛇,若再弄巧成拙,牵连到无辜,那就真是得不偿失。而且,也得皇上在场才行,现在贸然指出,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夏太妃冷笑:“你可真会说啊,那为何现在又提起来,是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我,还是觉得翅膀又短一截飞不起来?”
白茸感知到对方不满,全身不自在,硬着头皮道:“本以为可以利用徐蔓把他扳倒,谁知竟未伤他半分。”
“要是仅凭那几张符咒就能把他打倒,那他就不叫颜梦华了,他可是差点逼死皇贵妃的人,哪那么容易折在你手里。”
“所以……”
“所以这是你的备选方案?”夏太妃不似先前生气了,沉思许久,脑中闪过诸多片段。须叟,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叫起来:“我明白了,全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你的备选,也是他的备选。”
“什么?”
夏太妃眼中全是亢奋和紧张:“昙贵妃想利用皇上遇刺的事把季氏彻底打垮,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你来,你的提议也很诱人,于是他同意了。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记得。您说过,他之所以同意我的提议是因为还有后招,所以不介意打压顺序。”
夏太妃道:“昕贵人就是他的后招。我早就说过,旼妃的父亲曾暗中搜集信息,这些东西汇总起来肯定能编排出一些东西,到时候若是在昕贵人房间再搜查出什么来,在互为印证的情况下,季家算是完了。”
白茸道:“但这也是我的机会,昕贵人是张好牌,若用的恰当,完蛋的就是颜梦华。昕贵人一心想弄明白晴贵人的事,只要我拿到确凿证据证明与昙贵妃有关,那么我相信,他不会轻易放过凶手。而且事情关系到三国邦交,皇上很难再敷衍了事。”
“想的很好,那么证据呢?”
“我还在想办法找。这段时间我尽可能地多搜集一些,哪怕跟晴贵人的事无关,只要是有关思明宫的,我也都会整理出来。”白茸道,“压死骆驼的草越多越好。”
夏太妃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亲近昕贵人,感谢还是利用?”
白茸认真想了一下,忽而笑了:“这两者不矛盾。”将手里小瓷瓶往前一推,“别说这些了,您快试试我调的。”
夏太妃指着自己脸上的几道横纹细褶:“你瞅瞅我这张脸,还用得着美容养颜吗,美完了给谁看呀。这东西也就你们年轻人用,我们啊已经过了岁数,早没心气捯饬这些了。”
“您要这么说,让庄逸宫那位情何以堪啊。”白茸将瓷瓶盖子盖紧,交给一旁侍立的雪青收好,说道:“听说太皇太后每天要往脸上抹好多东西呢,而且不仅是脸,身上腿上脚上,哪哪儿都抹。他一把年纪尚且如此,您就更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还听说,许、王两位太嫔每月花在脸上的钱足有五六百两银子,和他们一比,您用点敷面膏算什么。”
“哈哈,他们两人就算每月花上一千两银子去保养,也赶不上我。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后天再怎么找补也没用。”夏太妃得意一阵,面带不屑,“还有那姓方的老东西,在脸上糊十层也盖不住河沟似的褶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都七老八十的人了,偏要向十八九的小伙子看齐,真是脑子有病。我看他应该在脑子里涂上浆糊,免得漏出水来。”
白茸呵呵笑了一阵,来到夏太妃身后,伸手给他按揉肩膀,说道:“您是天生丽质,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美,不像那些人,所谓的漂亮不过是仗着年轻衬出来的,一旦年纪大些就原形毕露。”
“你这张嘴越来越讨喜了。”夏太妃按住白茸的手,“说吧,又有什么事找我来办,肯定不是只为说刚才那些话的吧。”
白茸俯下身,说道:“想必您也听说了,太皇太后邀请先帝嫔妃参加除夕宴的事……”
夏太妃是今早得到消息的,还没来得及琢磨,若有所思:“于你有难办之处吗?”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只是不太能拿得了主意,想请您看看其中分寸如何拿捏。”白茸绕到前面坐下,将玄青招到近前,从他手里拿过一个册子,递给夏太妃,“这是参加宴会的名单。”
夏太妃翻看一看,叫道:“人也太多了,筑华楼面积也不算大,能放下这么多人吗?”
“尚仪局的人大致排了一下,桌案两人共用,排得紧密些,大概是可以塞下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若先帝嫔妃也一起出席,这位次如何定呢?”白茸苦恼,“舒尚仪说按照惯例,先帝嫔妃的座次要排在当朝嫔妃之后,可这样一来,那些新晋的答应们便得了大便宜,恐怕损了太妃太嫔们的体面。可若调换过来,于礼制又不合,昙贵妃等人说不定要借题发挥。”
夏太妃手指敲击桌面发出哒哒声,慢条斯理道:“确实是两难,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倾向,你觉得如何安排最好?”
“其实我也想到了一个对策,与舒尚仪商量过,但他说没有此先例,不敢照办。”白茸道,“我的想法是,既然无论怎么安排都会得罪一方,那不如干脆不排座次。”
“不排?打乱位序吗?如何做?”
“把长案撤掉,换成圆桌。我已经计算过,圆桌可坐六人,安排东西各四桌即可。名册上一共五十人,剩下两人可分坐主位两侧。”
“这倒是个讨巧的法子,只是的确不曾这样安排过,无怪乎舒尚仪不敢照做。”
“太妃以为如何?”
“主意挺好,大家随便坐,关系好的亲近的凑一桌去,关系不好的互相看不顺眼的离得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天下太平。”
“太皇太后会不会不喜这种安排?”
“你管他呢,他就是不喜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毕竟现在你做主,他顶多抱怨几句,发点牢骚,总不至于把桌子抬下去,让大家坐地上吃饭。”
白茸道:“如此我便放心去做了。不过,您的座位大概是要安排在太皇太后身边的。”
夏太妃一瞪眼,语气不善:“真是讨打,偏把我安排在那老不死的边上,存心给我添堵。”
“您若不在他边上,还有谁能镇住他呢?”白茸笑嘻嘻的,并不忐忑。
夏太妃道:“这话不假。他给我添堵,我给他添晦气,哈哈哈哈……”笑了几声,又道,“最好再把襄太妃安排在他另一边。”
“襄太妃?”白茸仔细回想,曾经在夕颜会上见到过一个面容和善的白胖老头,问道,“就是那个爱讲笑话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