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雯见我问起周从,一脸了然,露出娘家人的微笑。
“你想知道他的事?可以呀,我告诉你。”
她说起周从时态度亲近自然,一看就是多年挚友。我突发好奇,问起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周周同一个高中,同一个画室,慢慢就熟起来了,”章雯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一晃眼都十几年了。”
“他那时候也这么骚?”
她剜我一眼:“他那时候可乖了,话也少,有点阴沉,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画画。”
我想象周从的少年期,好似在泡沫里寻彩虹,试探一段非常非常好的时光,但章雯说他很忧郁,于是我又觉得我在摸一朵要哭的乌云了。不是好回忆。
“那他转性真够大的。”我说。
“周周高中应该过得不开心吧……他叔管特别严,也不支持他画画,觉得是不务正业。他去法国留学之后好多了,也爱笑了。”
我捕捉到关键字眼:“叔叔?”
“对,他家是外地的,在这边读书,寄住在他叔叔家。他叔叔人挺和善的,就是感觉怎么说……太苛刻了,他对周从的要求很高,夸张得恐怖!”说到这里章雯笑了笑,“周从出国之后就野多了,可能因为之前管太严,触底反弹?”
谈起周从我和章雯格外有话题。
我面目应该扭曲了:“这个叔叔是我想的那种,没有血缘关系有肉体关系的吗?”
章雯面带微笑,痛下杀手,这回动真格在我脚面上碾了一把,还转了转。
“少乱讲。”她斥我。
我:……
你俩不愧一家人,都好护短。
“怎么说,周周以前死气沉沉,老给我一种,”章雯斟酌,吐出一个抓人的字眼,“‘痛苦’……的感觉。”
她又重复了一次:“对,他很痛苦,就,好像没有人能理解他。”
我想起周从工作室的标志,简笔画岛屿,一个孤岛。
“中二时期装深沉?”我开玩笑。
章雯只说不是,眉间因追忆往昔展露着惆怅。断然不会是这么单薄的原因。
我哥插话:“是因为同志性向刚觉醒,他对自我认知产生了怀疑?”
该高材生曾在得知自己亲弟弟是同性恋后,狠下了一番功夫钻研同志心理。
章雯舒展眉头:“有可能。他以前一直那样,太压着自己了,所以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谁能想到,不问不知道,她说的和我认识的几乎是两个人。那些性格上的晦暗词仿佛天生就与周边背道而驰,我还以为他生来招摇。
我把那些不好的,属于周从的乌云揉了揉,隔着光阴试图体会一个男孩儿的忧郁。
如果我以前认识他就好了。
虽然那时候我应当是个小屁孩儿。
嫂子透露得差不多,带点姨母笑,甜甜蜜蜜地发问:“你们怎么还没成?”
她和我哥对我寄予厚望,期待地看我。
我实在背不起重任,被分割两半,一半亲临昨晚事发现场,一半嘴上习以为常说着:“雯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周从是朋友。”
说多了自己也很相信。
旁人总拉拢我和周从,爱把我俩捆绑。局外人永远按着自己想法凑对,凑的是他们心里的对子,谁问过对子心里怎么想呢。
周从偶尔暧昧,显得我多特别,我也恍恍惚惚飘飘忽忽过,自我意识过剩罢了。
我和周从哪里搭啊。他艺术生我文化生,他高材生我高中生,他毕了业我肄业,相同点不多,都是0算一个,而这共通处最要命。
不行的,我和周从。我们天生不对付。
可怎么回事呢。我又想对老天比中指,想问他,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不对付?
我和章雯如同姐妹八卦感情生活,我问过去她问回来,问我与周从怎么认识。
我们这些人常混迹在床和舞池中央,沉溺于精液与酒水。我回溯过往,起点是小酒吧。某个深夜,在闪烁的光点下,我一回头瞧见陷在沙发里的周从。
刚开始只是觉得他长得好,肯定不缺人追,而我恰好误会他床上体位,不想错过,厚着脸皮去搭讪,结果就认识了。
周从很擅长聊天谈心,和我这个没二两内涵的人都能说会儿。我们就那么彬彬有礼聊了几个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有耐心,他也是。
最后上了床。
我馋他身子,事到如今,被打下朋友印章后还是馋,经不住一点撩拨。同志天菜诶。
“在酒吧里闲聊认识的。”我干巴巴道。
章雯懂行情,她促狭一笑,拿看儿媳的眼神对我:“真好。”
好啥,您儿子都说要做好朋友了,还有,我俩都插座,对着激不起火花。我懒得解释,反正在她心里我对周从情深意重。
章雯道:“我早就觉得周从特别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