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镇,旧宅,失修木门发出的声音鬼都能再吓死一次。
宁家父子两人,推门而入。
“父亲,你确定……”
宁风看着手中提着的食材,心里有些没底。
这些都宁采臣一路坚持亲手挑拣买回来了,从宁风七岁之后,这活向来是他干来着。
“那是,儿子你且坐着,看为父手艺。”
宁采臣胸脯拍得震天响,抢过那些东西,就往厨房奔。
宁风嘴角抽搐着,再默默地抚平。
对面,宁风张了张嘴,想要阻止,愣是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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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臣干咳几声,挠着头道:“要不,咱还是就着卤豆子吃点饭?家里好像还剩着点豆子没吃完。”
宁风气笑了,百无聊赖地挥了挥手,道:“那不送了。”
宁风伸手一指:“门在那边。”
宁风很老实地回道:“不小,岱家侍奉神宫数百年,每代都有弟子入门,根深蒂固。”
“咦,没想到宁公子也知道顾某人,荣幸荣幸。”
宁风缓缓起身,脚步不移。
顾掌柜连忙住口,天地良心,那声音再不来他这口气真就接不上了。
“嗯?”
那条大汉不就是被宁风一击打倒然后扔出去的那位嘛。
宁风微微一笑,扶着老父座下,盛上米饭配好菜,解释道:“父亲你做饭时候,我出去做了点以防万一的小准备。”
后面大汉憔悴归憔悴,却是一个有眼力劲儿的,立刻半蹲着身子,让顾掌柜拍得顺手。
他还知道岱山楼的背后,站着历代侍奉太阳神宫的一个修仙家族——齐鲁岱家。
一前一后,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这是……”
宁采臣大快朵颐,赞不绝口:“幸好我儿聪明,不然今天我们就糟糕了,那个什么大厨教的散手一点都不管用,为父定不与他干休。”
他总算明白,下天都山时候,自家儿子那句“等人”是什么意思了?
“宁家父子可在,顾某前来拜访。”
“顾某人听说手下前几日给宁公子添了麻烦,这不上门赔礼来了吗?”
宁风看着几盘黑乎乎东西,完全分不出它们分别是什么,筷子就有点夹不下去。
宁采臣就着宁风送上来的水连漱了好几遍口,才缓过气,能说囫囵话:“怎么这么甜,甜都发苦,你怎么咽得下去?”
那天他出去兜了一圈子,既然知道一切事端跟收楼有关,怎会不知道这般大手笔幕后是岱山楼呢?
顾掌柜初得大任,做事难免操切,借着岱家的势在朝阳镇很是横行,多少人敢怒不敢言,生生养出了一肚子蛮横底气。
八菜两汤,瓜果美酒,该有的一样不缺。
咀嚼,咽下。
“哼,我不能动你,岱家难道还动不了你吗?”
顾掌柜双手扶着大肚子,眯着眼睛看过来,结果看宁风一点都没有久仰的意思,大刺刺地坐在那里,眼中就闪过了恼怒之色。
“宁公子,顾某人好意代表岱家前来,为前日小小冒犯赔礼,你却不知好歹,出言冒犯岱家,顾某人既食岱家黍米,今日势必不能咽下这口气。”
“来了。”
总而言之,无非就是宁风蛮横无理,出言多有诋毁岱家。
“顾掌柜你又有何贵干?”
他伸手向后一拍,要拍那大汉的肩膀,只是肚子太大转身不便,外加个头着实有差,这动作做起来就有些为难了。
唱戏呢这是?宁风诧异地回头看,只见得刚走出去的顾掌柜迈着八字步,又踱了回来。
院门从外面打开,几个小厮鱼贯而入,到了面前揭开藤条编织的盖子,露出色香味俱全菜肴。
刚刚那不是宁风第一次劝阻了,只是宁采臣这几日在神宫外门着实过得滋润,据他自己说是跟一个未入门前是大厨的师弟学了几下散手,这次定然让儿子吃得舌头都给咽下去云云。
宁采臣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我儿放宽心,不过几下散手,简单得很。”
从先前宁采臣忽然大包大揽地开始买菜,然后说晚上要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他后,这毛病就算染上了,一时半会好不了。
宁采臣惊见两人,尤其是后面那条大汉,叫了一声就被东西给噎住,宁风好一阵抚背才缓过气来。
“宁公子可别忘了,你不过是初入太阳神宫门墙,这便要不依不饶吗?”
“……怎么办?”
等听清楚了,宁风脸色就精彩了,看着自家老父全无惭愧之色,义正言辞地指责人大厨对他藏一手,一时无语。
着实是这些菜颜色太过惊悚,味道更加奇崛,让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敢情等的就是这两位。
顾掌柜话还没说完呢,宁风不耐烦地打断道:“知道,齐鲁岱家嘛。”
“吃吧,吃吧。”
顾掌柜的脸色这下不仅仅是猪肝色,彻底转为铁青了。
“说完了是吧?”
这段时间,他自外地调到神宫脚下,岱家的根本重地听用,这绝对是重用啊。
下一眨眼的功夫,宁采臣脸上表情凝固,化开后各种精彩,无法言述。
宁风眼眶泛红,声音模糊,毕竟是父子嘛,这神情与宁采臣感伤时候相差无几。
顾掌柜说着作势欲踢,大汉忙道:“宁公子,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冒犯。”
宁采臣蹦起来,忧心无比,看那架势很有去把顾掌柜追回来的心思。
“哈,哈,哈。”
宁风听出点什么来,不敢置信地问道:“父亲,这是你第一次做?等等,刚在厨房,你还没尝过?”
顾掌柜恨得牙痒痒地在心中发狠,同时百八十个毒计生出来,无不是如何在岱家人面前搬弄是非所用。
顾掌柜脸色瞬间就变了,刷地涨红,羞恼无比模样。
宁风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随手夹了口菜,细嚼慢咽着。
他说着就要起来去寻摸,走没两步忽然顿住,想起什么似地回身,哭丧着脸道:“我……我……我忘记煮饭了。”
宁风摆了摆手,颇有示意这不过寻常,顾掌柜你不用荣幸之意,淡淡地问道:“不知顾掌柜有何贵干?”
顾掌柜一口气吊着还没数落完呢,门外,一袭白底金丝袍服衬托得沉稳如山的人影,进入宁风的视线范围。
宁采臣飞快把感伤、感慨什么收起来,红光满脸,就差写着“快来夸我”四个大字。
“是他。”
“够了!”
他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家儿子刚刚明明说甜,看那脸色就差哭出来了,是他一厢情愿地往父爱什么的去理解。
他不是没想过出手教训下这个刚刚入门的小子,只是宁风额上太阳巾刺眼无比,总是让顾掌柜想起“太阳神宫”四个字,胆气一下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