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一柏怔了一下。她呼着气，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有什么淌到口中，咸涩至极。
上车的时候，她说了个酒店的名字，姚一柏看了他一眼。
姚希希自知理亏，格外老实的回答，姚一柏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屈唯唯没接，只是转过头去看他。
“不。”姚一柏缓缓摇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也好，事业也罢，一定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先接电话，正好休息一下，没有关系。”教练和善的说。
她忽然一下子又恢复成了他认识的那个屈唯唯，自信，洒脱……淡漠。
“你干什么来了？”姚希希浑然不觉，甚至非常好心情的打趣道，“难道，你在这里还藏了个老相好……”
“既然已经请足了假，那我势必要亲自参加你的婚礼。”她声音沙哑。
她用手背拭着腮上的泪。
教练起身，关掉音乐，微笑将空间让给他们。
“没有。”姚一柏干脆的回答，倒不是不想给她，而是身上的确没带。他抽烟虽不厉害，心烦的时候，却也喜欢来一根两根。
不远处有推着推车的服务生，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去寻求帮助。然而，不等她开口，负责这一层的酒店人员便过来了，客气的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她能理解，也相信，此时最最痛苦最受煎熬的人，绝对不是她。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肯为你生孩子……”屈唯唯抽了一下鼻子，“她比我爱你。”
姚希希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于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又寒暄了几句，无奈，只能听出来时不时蹦出来的个别词汇，堆砌在一块儿是怎么个意思，她就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颇有点儿鸡听鸭讲的感觉。
她的身子不由得的颤了颤。
“姚一柏，你不能这样对我……”她摇着头。
一切仿佛都只是一种本能，又或者是酒精使然，接着发生的事情，反而像是一种水到渠成。其实，醒酒药已经起了效果，他隐约的知道有什么错了，这样轻颤紧绷的身子，不会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但他停不下来，整个人像是堕下了悬崖，身体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他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只有如此，他便不必再害怕坠入深渊，而死无葬身之所。
“我把能用的假期，通通都拿来了。”她仍是带着微笑。
姚一柏不语。
她有野心，她的野心让她不逊于任何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而他，必须为她的野心，退避三舍。偏偏，他想要的更多。
“我便是千般错，万般不该，只要一点，我便算是赢了。”
她知道，从此，他的好与不好，她只能放置心上。
“我休的是婚假。”她说。
她任由着他握着他的手，空出另一只手来，抚着他的额头。
他说的清楚。
姚一柏迅速的看了她身旁的酒店工作人员一眼，便心中有数了，示意他们没有关系，招手说了句“小四你过来。”
话音未落，陶明白便恶狠狠的将她捞进怀里。
她知道，母亲其实是生她的气，气她……却也担心她，心疼她。
屈唯唯眼睛一酸，盯着他。
姚希希吸了吸鼻子，她的视线越过姚一柏……并没有如想象中的，看见屈唯唯。
“那我就在电梯门口等。”她说。
有眼泪淌到下巴，她已经懒得去擦，只是低声道，“你爱我……姚一柏，你爱的人是我。”
天阴沉沉的，又起了风。
“啊……”屈唯唯一下子扶住了额头，恰好遮起了眼睛。
原来，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瑜伽馆。”姚希希回答，半晌她反应过来，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筒里没有听到回答，她看一看屏幕，已经收了线。
陶明白换了鞋，走过去。
心跳一下子紊乱起来。
屈唯唯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姚一柏，然后轻声说：“四儿，你放心，就算是竞争，我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你知道什么？”她问他，眼里闪着泪光。
“我让服务生送你回房。”他说。
后一句话是法语，以姚希希半吊子的法语水平，只能听出来，姚一柏是在向对方介绍自己。也听出来，姚一柏话语间有跟自己解释的意思，原本，并不用大费周章的特地让她过来打什么招呼。
“顺便。”他仍是圈着她的身子，啄一下她的唇，满是宠爱的语气，“检验一下。”
她记得她问他要送他去哪里，他没法子给她任何回应，那么多的酒，几乎都漾在了嗓子眼里，令他开不得口。最后，被她半扶着半背着，安置在她的屋子里。
姚一柏扶紧了椅子扶手。
姚一柏有些无奈，刚要过去，屈唯唯闻声走过来，问：“怎么，四儿在这儿？”
姚一柏盯着她，又仿佛是仅仅盯着她递过来的手机，一切都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不声不响的，缓缓的，从她手里将手机接了过来，看也不看的握在手里。
姚希希皱了皱眉。
姚希希来不及多思考什么，心里多少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便显得有些羞窘，用蹩脚的法语礼貌的跟房间里两位白发碧眼的长者打招呼。
姚希希哪记得这茬啊，上车便随手把手机丢进背包里，看也不看，就直接去了会所。
姚希希瞪着他，愣是冒不出“你大爷”之类的词汇。
工作人员倒没有说不准，只是在她不远处，立了几位西装笔挺的男子，一直留意着她。
“我要不要卑鄙一点，一柏？”屈唯唯迅速的抹了一下眼睛，含笑带媚的望着他。
姚希希一脸的尴尬。
仅此而已。
“四儿，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聚。”屈唯唯拉了拉她的手。
“我嫌孩子麻烦……我不敢结婚……这一行，有多残酷现实，你知道的。”她说。
“我有需要负责的人……婚期已经定下了。”姚一柏的嗓音有些发哑，他迎着屈唯唯的目光。
姚希希吐了下舌，听出来是自己的铃音：“不好意思。”
她穿着白色的瑜伽服，露着精巧的锁骨，许是因为刚刚运动过，小小的脸，水润绯红……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原本打算说要好好跟她算账的心思也没了。
“我想捣什么乱呢……”屈唯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似乎是出了神。
姚希希怔怔的被他牵着手。
“哥……”姚希希仰头看着挺拔的姚一柏。
屈唯唯盯着他：“我们两个都在对方身上耗费了不少时间。”
教练透过大大的墙镜看着她，微笑，说：“姚小姐身体的柔韧性很好。”
姚希希整个人，都像是一下子被火给点着了似的，轰隆隆一下子，脑子里浮现出他们就减肥问题的展开的一番讨论。
他“嗯”了一声。
她的眼眶一阵一阵的发热，心里的那一点的恶意，那很多的痛苦，那很多的愧疚，还有很多的情意，被这一眼全给勾了出来。
“小四？”姚一柏非常意外，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妹妹。
她抱着手臂，不时的咬着手指，难不成一间一间的去敲门？她心里混乱的，紧张的，急需要一个缺口才能让自己不致爆炸坍塌。
屈唯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咬着唇，她不哭了。
这可是女子会所。
“先跟我去打个招呼。”姚一柏道。
她有些紧张，浑身的肌肉一下子绷得紧紧的，然而，他只是这样抱着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他不吭声，她便也跟着沉默……听着他在她耳畔处，轻轻的叹气，仿佛是包含了无数复杂的情绪，热乎乎的气息撂在她心上似的。
“如果，你不想我隔三岔五的来打扰你，甚至打扰她的话……”屈唯唯咬着牙根，“我只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我只是想，喝一点酒，会不会好过一点。”
姚希希强自镇定下来，说姐姐住在这里，但是她忘带手机，不知道住在哪一间，问能不能帮她查一下。
屈唯唯在微笑，她晃着酒杯里血一样的酒。
“回去休息吧。”她听她说。
姚希希吁出一口气，继续动作。
姚希希回头一看，笑吟吟站在门口的人，可不就是陶明白。
手机响。
她惨然一笑。
“所以呢？”屈唯唯睁大了眼睛，任着里边的液体汹涌而出。
他转了下头，贪念不舍的移开目光。
屈唯唯摇着头，“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爱你，但是，我的心……”
他攥着手，递出手帕，他得强忍着，才能让自己不去替她擦掉她脸上的泪。
“上班时间，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姚一柏问。
“我知道。”姚一柏说。
“我不想承认是我的错。”屈唯唯倔强的说。
他心里一阵紧揪，便抓住了那只手。
她吐字很轻，因为打扰到别人，有些羞窘的模样，声音便也软糯糯的，带些嗔怪的意味。
“只要能让你回到我身边，卑鄙一点算什么？”屈唯唯望着他，“如果不是四儿突然出现了，我脑子里已经有几百几千个方案，每一个，都能演变成她担心的那样。”
姚一柏点头：“我的确不相信自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回过身来，想要再向工作人员借用一下电话，就看见走廊中间的一间房房门打开来，走出来的正是姚一柏。
屈唯唯看着他，头一低，再抬起来的时候，仍是带着笑意。
他已经给了那个女孩子承诺……
姚一柏知道自己已经待不下去了，这简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屈唯唯。
屈唯唯走出来，一眼看见站在电梯门口的姚希希。
她端水，喂自己吃解酒药，替他盖好被子……这些，他虽然迷糊着，却其实都知道，他只是不知道，她那样瘦削的身子，怎么会有那样的大的力气带着自己，爬过那一阶一阶狭窄的楼梯。他不想动，也不想睁开眼睛，四肢仿若被灌了铅似的，沉的让人想哭。
他懂她，他说不出口的，想必，她也是懂的。
“上去坐坐吧。”她对姚一柏说。
车子安静的行驶，车子里好一会儿，都安静极了，那本不算长的一段距离，因为这份安静，显得格外的漫长……然而，无论有多漫长，却终是有到了终点的时候。
他静静的坐着，他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可很多话，仍在喉咙里打着转。
“谢谢。”姚希希慢慢的将身体恢复原状，这才过去接通电话。
“谢谢……”话一出口，连姚一柏自己都感觉干涩。
离开的时候，屈唯唯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
她踮起脚来，勾着他的颈子，用力卡住了。
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因为呼吸困难而涨红的脸，松了手，吻住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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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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