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焰火
父亲、二叔父、常氏、三叔父、杨氏、润柔、海柔、沁声、沛声全都站在她身前,等着齐延过来和他们见礼,她看不清他的脸。
沛柔没有动,她觉得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无声的沸腾,嘈杂的声音令她有些目眩。
前生她嫁进诚毅侯府的确是十分不情愿的。
她的确是很喜欢他,可这却也并不代表在齐延告诉她他早已心有所属之后,她还会高高兴兴的妆点自己,带着无边的期冀成为他的妻子。
沛柔没得选择,齐延也没有。
所以她想,她不求和齐延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但相敬如宾总可以,然后生一个像齐延那样的孩子。
那时候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性子不好,所以害怕养女儿,总怕把女儿也教养的像她一样,嫁出门去后要吃无尽的苦头。
可她却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表象,他待谁都是温和的,可那温和并不代表善意。而他原本就是如今日一般冷漠的人,又冷漠又安静,可以轻易地把她逼到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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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太年轻,也的确很美丽,以为人生能够永远团锦簇,就如同在最顶点盛放的焰火。
那圣旨上赞她温良恭俭、进退有度、淑范闺仪,她几乎要怀疑这圣旨是赵皇后捉的笔,专为了讽刺她;又称齐延德才兼备、怀瑾握瑜、国之肱骨,这却不假。
她生在盛世,两生她都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做被家人宠爱着的孩子,也想做宠爱孩子的母亲。
齐延居然是知道她的心愿的,临死前他抱着她,温柔而非温和的和她说话。
齐延抱她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和他说话。
沛柔就看了一眼齐廵,他的面颊已经染上了红色,还是定国公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不必在意。
她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许贤妃薨逝之后昭永年间就很少有这样的庆祝活动,皇帝大概是要天下人一同来感受他失去挚爱的痛苦。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拭去了脸上的泪,“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个像我一样的孩子。可是我得事先跟你说清楚了,我小时候可不讨人喜欢,总是板着一张脸,我娘见了我都发愁,只有祖母疼我。”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齐延的容貌生的很好,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风姿隽爽。
于如今的她而言和离或是休弃又有何分别,她只是可怜她的孩子。齐延回京两个月,他们只有彼此都喝的烂醉的那一夜。
她在努力的像太夫人说的那样好好活下去,可大限终有一日将至,她也没什么好遗憾。
何况比起上一世暴亡在诏狱中的父亲,斩首于午门外的叔父兄弟,自缢在府中的祖母叔母,她的结果已经好了很多。
齐延连戎装都没有脱就进了正房,也没来得及寒暄就先看了那张纸,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离开了。
她忽然觉得很好笑。
她的女红不好,做完之后就知道他不会穿,甚至都没有送给他。
*
也好,这一世就终止在此刻吧,她所求的温情最后也还是围绕着她,她已经很满足,但是也请就结束在这一世。
可别离来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快一些,不过三日齐延就又被新皇派往了蜀中的战场,他走的时候是半夜,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可她已经等不得了。父亲已经身死,男丁俱已下狱,家中只剩妇孺,祖母性情坚毅却也刚烈,再等下去徐家女子只怕就只剩下了她一个孤鬼。
之后的几天他都呆在外院,像是很忙碌,也没顾得上去看看新生的婴儿。
男孩子总归好一些,养大了放他出家门去摸爬滚打,他就会知道在这天地之间自己到底价值几何。
他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就一起去江南找一个喜欢的地方住,我知道你怕冷,江南温暖。”
沛柔并没有打算给他还礼,恰好此时已经是亥正。第一颗焰火点亮了京城的夜空,厢房里的人全都聚拢到了窗户前,去欣赏一年不过数次的焰火表演。
海柔就嘀咕开了,一时怪沛声挡了她的视线,一时又说沐柔踩了她的脚。
可她也见过他一身戎装拿剑的样子,他那双写了无数锦绣文章的手,能开三石弓。
找到了走丢的少爷,齐家人似乎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准确的说,是何太夫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上面盖的小印还是他们成婚之后的第一年,她在他的书房里看着他亲手雕刻的。
可等他终于平了蜀中的叛乱回到燕京的时候,徐家已经到了大厦倾頹的边缘。
此刻她想象中的孩子就站在她面前。
齐延仍然没有同意。他的手下三请四请,请他赶快去京城周边平定流民之乱。他当着她的面也还是那句话,“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何太夫人的嘲讽,何霓云的讥刺她一一都忍下了。
齐延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连好奇都没有,对她的无礼也并没有什么反应,站到了何太夫人身旁。
定国公定的原本是两间阔的雅间,因为都是骨肉至亲,所以并没有以屏风隔开,十分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