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她体内的热血究竟是在为谁而沸腾。或者是为了奖赏他平定蜀中的功绩,皇帝居然让他去负责定国公府的抄检事宜,好像全然忘记了他一道圣旨赐给他的妻子,正是定国公之女。
他还太小了,还没有学会戴上他的面具。
他平日最喜欢穿直缀,用同色或者淡色的丝线绣了松针或者竹叶,用木簪束发,是一幅文弱书生的打扮。
“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祖母。可我们的孩子是没有祖母疼爱的,他就只有父母了,你可不许因为他总是板着一张脸见谁也没个笑脸就不喜欢他,不然他会很可怜的。”
她从齐家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地契、房契、银票、首饰,她全都没有带,只闯了齐家的祠堂拿走了新皇为他们两个赐婚的圣旨。
今生她倒也不再爱看焰火了。
他知道她不会好起来了。他带来的大夫一定和他说了她再也不会好起来了。所以她知道他说的一切都只是在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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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来是以自己的容貌为傲的,他们的孩子一定会生的很好看。
这心愿她前生只实现了一半——不管是出于何目的的宠爱,她终究是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大半生,最后的下场既是他人所迫,也是她咎由自取。
“或者再往南走,去福建,去云南,找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我把官辞了,我们也不要什么爵位,我们就去当普通的乡间夫妻。”
他好像没发现自己流了很多泪似的,那泪水都滴在她脸上,他也没有去帮她擦。明明在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有一次沛柔的泪沾湿了他的胸膛,他还笑着让她赶紧把他的衣服给洗干净的。
前生在齐延在场的地方她就没有从容过,今日是此生的开始,她想从容一回。
前生与齐延相识的人都会说,齐家四郎谦恭有礼,温润如玉,使人如沐春风,是个翩翩佳公子。
她后来想想,昭永一朝的定国公府,不就正如这焰火绚烂耀眼。可是繁华过后,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痛苦。
她只是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再见了他一面,没有把他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定格在她策马回徐家的那一日,那时她看他的目光,大约和他身上的甲胄一样冰冷。
盛世的烟,乱世的战火。
她带着的七八个侍女一回来,立刻把原本宽敞的厢房挤的满满当当,徐家人不得不只站在一边的厢房窗户前欣赏焰火。
所以她没有再等,在齐延走后不久,她就策马赶回了徐家。
沛柔也就专心注目于夜空。
原来他不肯同她和离,是打了这个主意。
“我不会种田,不过我可以学,你呢就在家里,或者也可以学学织布。我会赚钱养活你和我们的孩子,若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偷偷的用一些从家里带出来的财物,你可不许笑我。”
她心里清楚以她的身体状况,这个孩子大约是活不下来的,但她到底是抱着一丝侥幸。而这个孩子的离开,也彻底了断了她的牵挂。
尽管那时他的才能还并没有完全显现出来,等他平定蜀中之乱,巧解流民之围,又大义灭亲,剑指曾经的岳家定国公府,还有谁不赞他是个少年英雄。
若说前一次她想要和离还只是对于他的欺骗伤情之故,第二次她旧事重提,是因为她知道她的确已经不应该再继续留在这里了,也不愿顶着诚毅侯府四子妻的身份和她的家人一同赴死——甚至他再努力些,她就是诚毅侯府世子之妻了。
她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好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口,袖口上绣着的竹叶并不是平整的,有点像是成婚之后她给他做的唯一一件衣服。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香山小院里,太夫人给她的信里要她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而后她就看见了那封休书。
她到底也没有见到太夫人最后一面,她的身子那时候就已经太弱,在见过柯氏之后不久也就晕厥了过去。
不知道何时挡在沛柔和他身前的人们全都散去了,他双手作揖,在沛柔面前弯下腰:“五世妹安好。”重新站直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前生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看焰火。
她曾经是想和他和离的,不止一次,从何霓云最终还是生下了他们的孩子那一日开始。
沛柔和齐延说的最后的话是:“我们来世,可千万不要再见了。”
她以为他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耐心的等待着他愿意签下文书的一天。
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过开心的日子,只是太少太少了,少到她回忆的次数太多,甚至都能够清晰的想起来那些事究竟是在哪一天发生的。
她前生最喜欢看焰火,她并不觉得那是轻浮不祥之物。
而后言他们是良缘天作,珠联璧合,当成佳偶。
他到底曾经是她的枕边人,她的心事也实在是太浅太浅,即便他毫不用心也能尽收眼底。
这世间很少有像焰火一样极致的美丽,毕竟也有很多结局不好的事物,连曾经美丽的机会都没有。
她连和离的文书都写好了,坐在他们成亲的嘉懿堂的正房里,等着他从宫中述职回来,了结他们这一段孽缘。
那时的他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样子,他穿着松青色的直缀,绣着深一色的竹叶。
那一日焰火表演的最后,飞上天空的烟炸开之后成了玉兔的形状。
皇帝携着皇后和宠妃,登上了朱雀大街的城楼。百姓们都挤在城楼前,想要瞻仰离他们遥不可及却又息息相关的帝王的容颜。
为宠妃而燃放的焰火,也正预示着宠妃的命运。
不知道许贤妃会不会后悔,宁愿他爱她少一点,再少一点。
想不到吧今天是玻璃渣嘻嘻(表示悲伤的语气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