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母亲只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难怪太夫人对她母亲的身世讳莫如深。换做是她，也只会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你母亲终究还是香消玉殒了。甚至我都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即便父亲未有一字提及母亲究竟出身哪家，一切也都已经昭然。
一生如此短暂，几乎从未有过快意的时光，也害让她为污名所累，难以在这世上立足。
他说着，就从书架上拿下了一卷画轴，将画摊开在桌面上，正是梅真堂冬日盛景。
“那时候两家的父母对于我们的事都乐见其成，你祖母是打算等她及笄就替我去你外祖家提亲的。”
“你祖母还曾经打趣，说你母亲人未进门，嫁妆倒是先送进来了。”
绿萼梅多在梅真堂前院里，此时正是期，那梅树结的苞不密，每一朵都如同山中佳人，玉洁冰清。
今上在听闻定国公私置外室的时候并没有明确的表态。明面上把父亲调去了西北，可恐怕满燕京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觉得那是惩罚。
可是今生她在生母的怀中醒来，母亲滚烫的泪滴在她面颊上，温柔而又急切的唤着她“意姐儿”的时候，她突然又觉得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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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年少就在外奔波，时常风餐露宿，脾胃不好。你母亲还教我在开的时候摘，交给灶上的人煮梅粥，以平肝和胃。或以梅入沸水制茶，可以生津止渴，解暑涤烦。”
又在燕京贵妇云集的场合替她明证出身，让人再也没法用“外室之女”四个字来戳破她的自尊。
她原以为父亲对母亲不过是逢场作戏，她的出生也不过是父亲的一笔风流债。却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的隐情。
“并不是你母亲不值得你惦念，恰恰相反，正是她太过令人难忘，思念又太过痛苦，所以又何必再多一个人。”
“后来你祖父去世，我承袭了国公爵位，你祖母搬进松鹤堂，我就和你母亲一起去市买了许多梅回来，其中还有好几株绿萼梅是你母亲亲手所种，从你外祖家移植过来的。”
“和咱们家作对的人家很多，也许就会有人找到你的母亲，而后拿你母亲的身世做文章，对你们母女不利。我只能做出和你们已经恩断义绝的姿态，希望借此保全你们。”
父亲也正是凭着在西北那两年的军功才升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的。
虽然太夫人把所有对她母亲有印象的下人都打发了，可陆嬷嬷是不可能走的。
她也从来都不知道她生母原来是这样的。她曾经是恨过的，她觉得生母的身份是她前生洗不脱的污点。
“你母亲当然不是只知道淘气，她最擅书法和山水画，只要她见过一次的地方，就能够完整的画下来。”
所以太夫人在提到母亲的时候，语气才会那样的熟稔，仿佛是在谈论自己家的后辈。
她看不起她生母青春韶华，却甘愿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既做了外室，生下孩儿，却又不知善自保养，以致门庭冷落，含恨去世。
“可年年岁岁都见绿萼梅开，你母亲却不会再回来。元昭二十一年，距离你母亲及笄只有两个月的时候，你外祖被人诬陷没了性命，舅舅们要么不知所踪，要么跟着你外祖一同赴死。”
“梅真堂里原本只种了红梅，可是你母亲说只有红梅太过单调，不如多去寻些梅种，不同的时气有不同的梅可赏。”
“你大哥从小就太沉稳，逼的我在他面前只能当严父；你姐姐又一直身体不好，连和她说话我都有些害怕。也的确是我害了你姐姐。”
“你外祖父常年不在京中，你外祖母行事低调，很少让你母亲出门。可你母亲生的太好，让人一见难忘。”
“我曾经和她约定，等帮助太子成就大业，就想个办法出京当差，而后我们走遍燕梁山水，将美景汇聚成册，你母亲说不定还能因此在史书上留下姓名。”
“后来有几年我受命往返于燕京和西北，她也时常让我帮忙捎带些东西给她的父兄。这都是在两家的母亲那里过了明路的。”
“你外祖母家的人多是凤眼，你母亲也是。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温良可爱，其实内里一肚子坏主意。”
“后来我终于能在燕京常驻，和你母亲还有了你。你小时候生的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再不会有一个少女，指着那梅，笑语嫣然，告诉他新月如眉，关山路远，雁字回时，凉生玉枕，她总是等他回来的。
沛柔没有忘记太夫人在提到他时，斩钉截铁的说他是被奸人所害，方才父亲也说他是被人诬陷的。
可曾经看过案卷的齐延却说所有的证据都是齐全的，也有阮凛当年的副将出面指证，铁证如山，根本没有可能翻案。
父亲和祖母的态度，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到了阮凛那一边，还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其他的信息。
越想越觉得谜团重重，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可眼下她也只能安慰好父亲，努力做一个比前生更好的女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