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珍重
沛柔在明瑟殿陪了贞静公主一个月,又因为同样幼年失母,她们如今的关系已然很好。
每日上完课,贞静公主也时常邀请沛柔去她的明瑟殿坐坐,去看新生的小猫。
如今元俪皇后的白猫和生下的小猫俱都养在她殿里。
自元俪皇后去后,昭纾殿已经成了后宫禁地,只容许深情的帝王偶尔进去怀念他此生的挚爱。
现在已经是六月下旬了,出生才二十多天的小猫还只有手掌大。小小的两只窝在一起,正在布搭成的窝里睡觉。
那白猫也还是这样优雅而慵懒,卧在贞静公主膝头,动也懒怠动。
等到了黄昏时分,朱檀进了殿中,贞静公主看了她一眼,忽然站起来,对怀中的白猫道:“雪,我们走。我和你沛柔姐姐带你一起出去玩玩。”
可今日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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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多年未曾来过,她对诚毅府中的道路还是很熟悉的,也到处都有她曾生活过的记忆。
而此时沛柔只是觉得心剧烈的痛。
“上次新年大宴上,在城楼上,你有些醉了。你说我混蛋,说我骗了你,我欺负你,究竟是何意?”
夏莹吹也是一身的素服。
而后是世子夫人小张氏,和她并列的,是怀着近七个月身孕,抱着丈夫的牌位的夏莹吹。
沛柔据实以答:“若齐氏并不无辜,那她们就不可怜。”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件事呢?
前生她只是听说过这件事情,可今日亲见,尤其是她觉得元俪皇后之事上疑点颇多的时候。
她根本就不记得她曾经对他这么说过了,那天她已经完完全全的醉了。
沛柔让她靠在她肩上,一路低声安慰她。
诚毅侯父子卸西北军务,回燕京思过。收回立国时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券,诚毅侯爵位从世袭改为三代而终。
她只记得烟绚烂美丽,大雪如鹅毛,落到她掌心里,却连片刻也留不住。
她的话里也做了假设。
她转过身去,有泪水飞快落下来,被夏夜的风裹挟,让她不必动手去擦拭。
何太夫人这下知道怕了,只敢跪在她向来看不顺眼的儿媳,和最宠爱的孙子之后。
沛柔没想到贞静公主忽然这样敏锐,又想起太妃的话,让她不要把这自己的疑心宣之于口。
夏莹吹也就会逐渐如庄和堂里如今能望见的那株石榴,榴欲燃,燃到尽头,什么也不剩下了。
城楼上的风把贞静公主和她的衣袖猎猎作响,贞静公主鬓边的白也被这大风吹落,坠到了城楼之下。
“我明明没有做过欺负你、骗你的事情,可那日你对我那么说的时候,我居然也觉得很难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沛柔不解何意,见贞静公主开始往城楼上走,她也就跟在她身后登上了城楼。
虽然不是期,院中的海棠一如她记忆中的枝繁叶茂,比熙和园秾芳阁里种的海棠的还要好。
“那日多有得罪,请齐世兄见谅,也请齐世兄把这些事情忘了吧。我已经不愿再提。”
她控制不住自己要把目光落在跪的笔直的齐延身上。
齐延抬起头,望见了站在城楼上的沛柔。他离她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这一个月来她实在太累了,虽然六月开始她都是回定国公府安寝的,可太夫人见她每日那样累,也就不曾再要她读过邸报。
墙上还挂着她为齐廵做的画,画中人仍然意态鲜活,可她的丈夫却已经只剩了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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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柔不忍得,在经过齐家人时让车夫停下了马车,把夏莹吹扶了上来,一路先往齐府去。
近百年的侯府,几代人的积累,从今日起,只会日渐衰败下去。
沛柔不解何意,停下了脚步。但她无意和他纠缠。
解释无用,宣泄无用,愤怒无用。是她无用。
也不知道将来是谁有福气能在这树下赏春赏月,喝一壶清甜的桂酒。
齐家在燕京的人跪在城楼下,恳请皇帝开恩。
齐延在她身后开了口,“我之前有欺骗过你么?我曾经欺负过你?”
“你方才的话中做了一个假设。你觉得害死本宫母妃的不是齐氏?”
前生在诚毅侯府的时候,夏莹吹对她是很好的。今生她大约也没有别的机会还情,今日帮她一次,她们也算是两清了。
昭永十年的诚毅侯府,比记忆之中她初嫁过来时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不想面对今日的齐延,所以并没有露面。
他却没有让她走,快步闪到了沛柔身前,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倔强,比沛柔记忆中成年之后总是温和微笑的他要更鲜活。
她不能左右齐廵的生死,不能影响今上的决定,也不能让齐家人今日不要跪在这里,她根本还是一个无用的人罢了。
前生没有对他说过的话,没有说出口的委屈,今生对着这样一个是他又不是他的人说出口,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这样的事情,即便她读过邸报又如何呢。
“若我之前有得罪之处,恐怕也只能是得罪了。齐家如今已经成了这样,我大约没有什么能够再帮得上你,可以弥补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