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的午后,光线都不甚明朗。光芜推开窗,好让屋内亮堂些。
“这天早晨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暗成这样!”她低声抱怨了一句,转过头望向不知在写些什么的碧浓,“阿碧,你不觉着那十三王爷怪得很吗?”
碧浓执笔刚蘸了磨好的水墨,就听得光芜提起方才与他呛声的穆晚襟。他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将笔往案台上随意一扔,抱臂坐在椅子上,笔上的墨汁溅了满地也不甚在意。
碧浓长腿一伸,搭在矮桌上,仰头望向窗外,“别提那恹恹的病鬼,说话阴阳怪气的,大冬天的还带着把折扇,属实惹人厌烦。”
光芜讪讪地凑过身来,瞟了瞟桌上的宣纸,她不识字,只知道上面被碧浓鬼画桃符了些什么东西,好奇道:“阿碧,你这写的些什么呀?”
“哼哼,”碧浓得意地拿起尚有墨香的纸张,站起身走到窗前,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光芜看碧浓那副样子滑稽得很,便笑嘻嘻地搬了个凳子坐到了他身边,“你怎么还突然文绉绉的,抄这些个酸诗。”
碧浓将手中的纸卷起,敲了敲光芜的脑袋,“没文化的东西,不思进取就算了,还在这口出狂言!”
“哎呀,你少给我掉书袋了,”光芜翻了个白眼,“你莫不是刚才见到了皇帝那些个知书达理的未来妃嫔,觉得比不过人家,开始临阵磨刀起来了?”
“瞎说什么,讨打!”碧浓抬起手作势要打光芜,光芜配合地抱住头讨饶。
“好嘛好嘛,我们云嫔娘娘美貌举世无双,才情横溢,没人比得过!”
碧浓不再理会光芜的揶揄,他将手中的纸揉作一团,扔向窗外。那纸团掉进了院内的池子里,在冬日池水的浸泡下渐渐散开,最后溶入池底,悄无声息。
碧浓看得入了神,光芜唤了好些声他才听见。
“怎么了?”他侧头问道。
“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光芜歪着头问道,“皇帝给的那些金玉珠钗我都托人运出去了,已经拿得够多了。”
碧浓被光芜问得一愣,他与光芜同为孤儿,相识于昌远某个偏远镇落的市井。那里不是什么富足安定之地,为了活下去,他们自小就专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虽已经不再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但对钱财的渴望似乎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血里。
只是如今宫里的日子,让他有些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甚至开始厌倦起了从前漂泊无定的生活。
“阿碧?”
光芜伸手在碧浓眼前挥了挥,碧浓回过神来,“在这里待着不好吗?”
他问道。
光芜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骗下去呀。”
他们这头正说着,那头穆黎就走到了云华宫内殿门前,只是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光芜和一个陌生男子的对话声。一旁的小栗子紧张地望向穆黎,穆黎皱着眉推门而入,见到站在窗前的主仆二人。
光芜扭头看见穆黎,一时间惊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斜眼偷瞄碧浓。碧浓轻咳了一声,她这才想起来还未行礼,忙跪下身子,喊了声“皇上吉祥”。
穆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皱眉盯着碧浓,开口道:“朕方才听见屋里有男子的声音。”
“哪里有男子的声音,不过是臣妾与光芜在学戏文里的台本罢了,”碧浓笑盈盈地迎了上来,牵住穆黎将他引进屋内,“皇上来怎么不让下人们通报一声呢。”
穆黎看着碧浓神态自若的侧脸,答道:“守门的丫鬟说你歇下了,便没让人传唤。”
碧浓将穆黎拉至窗前坐下,“从太后娘娘那回来本想小憩片刻,但左右睡不着,索性就起身了。”
“你与光芜方才说的什么戏?”穆黎垂下眼帘,看向碧浓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是刚从太后那听来的坊间传奇《同窗记》呢。”碧浓看了眼光芜,光芜识趣地退下了,碧浓笑了笑,补充道,“说的是祝英台女扮男装去越州求学,与同窗梁山伯相爱的故事。”
“如此说来,云嫔方才是学的那祝英台的男儿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