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笑问一声:“反应这么迟,不认得了?”逢上淡季,午饭过后还能有短暂的休憩时间,初秋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铺子里的人有的趴着打盹儿,有的围坐在一起闲话。
煦和一笑,终也没将话说完。
出了宋家大门,正午骄阳似火。
小满摇着头笑,又问她:“日本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为首那位半老徐娘瘦伶伶的,烫着卷发,装扮也十分隆重,旗袍披肩耳环项链手镯拎包一样不缺,看人的眼神却不够大方,双眸尖锐得像针,又是隐晦,比那开门的老妈子高明得多,眼梢只不过不经意一扫,就将小满从头到脚刻薄地审视过一遍。
小满再去寻他说话,他就从书里抬头,如往常一样地回应。
两人走进去,寻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再点了几样小菜。
婉晴笑着埋怨:“别提了。三哥哥许诺带我观光的,结果到地方就被两个小侄子缠得脱不开身,等于在那里当了两个月孩子王。”
小满笑着打断他话头:“什么话。”
这天太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路过老字号的德兴馆时,煦和停下,“就这里吧。”
小满推着脚踏车,煦和走在他边上,忽然道:“原是应该留你在家吃饭的,可我姆妈……”
刘掌柜的脸突然凑近,红杏着实惊了一跳,听清楚了“去上海”三个字,心口又像被戳了一下,人一发怔,连抬头也是慢了一拍。
两个人,倒是互相都把对方当了空气。
她远远过来,一直近到对边,小满才唤她一声名字。
这天刘掌柜说起“过两天,你随我去一趟上海吧”的时候,红杏正拿着识字簿在认字。
等菜的间隙,他们闲谈过几句,煦和正端着茶杯喝水,小满问:“婉晴呢?也好久没见她了。”
小满有些脸热,恍惚里回到了那辆初到上海来时乘的电车上去似的。
不过阔别一个暑假,再见到婉晴时,他差点儿没认出来,她原先一头短发已经留到肩膀,仍是带着自来卷,看起来倒有些像特意烫的摩登卷。
煦和回道:“不必麻烦,还是不打搅你们玩牌了。”仍跟小满一道继续下楼去。
说是过两天去上海,其实出发时间就定在后天一大早,那天是四更天出的门,天还不亮就赶到码头。
走得太急,红杏也来不及准备什么,只往包袱里带了一些小满平日里喜欢的家乡糕点,还有为他新做的一双鞋。
她头一次坐船,才进到船舱内,人还不及站稳当,很快就被拥挤的人潮挤在角落,四周闷热,暗无天日,密不透风,气味也是复杂难闻,好在现下已到深秋,天气凉爽,不至于汗流浃背。
她也顾不得自己,只知道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包袱。
船按时发动,开始朝前开去,接着又是一时一阵的颠簸,红杏抱着包袱安静地靠在角落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嘈杂闷热又气味难闻的船上,心里还反倒比在家里时还要安定,在那颠簸里不知不觉闭了眼睛睡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