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事情还得从我在监狱里被放出的时候说起,我……”说到这里,刘德才停住了,好像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好半晌,才动了动嘴唇:“我这一辈子坐了一辈子的监狱,但说实话,我最难过的日子不是在牢里坐的时候,也不是干那些苦活儿累活儿的时候,而是放出来被关进小黑屋子的那段日子。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情,我当时就应该在监狱里再犯一些事情,迟些放出来,就不会遭后来的罪了……”刘德才拧着眉头,在痛苦中向我讲完了经历的那些日子。更何况从工作的角度出发,我是为他好。
“管他呢,我们人多就是证据,走,上他家看去!”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挑起了头,村民呼呼啦啦一帮人带着农具踹开了刘德才家的门。
“柱子,你看见我家的猪了吗?”刘德才的邻居张大春焦急地在村中的小路上跑着,逢人便打听。他家的猪跑丢了,此时他正在挨家挨户地找。在物质还不是很富裕的从前,一头猪就是全家人一年的希望。柴、米、油、盐,还有小孩子过年的解馋,都要从这一头猪身上攫取。
“那个房子里住的人,”其中一个村民指着他的住处说,“住着一个刚刚刑满释放的人,会不会……”
没等他说完,就有几个平日与张大春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冲上去,把他的领子揪住,冲着他的腿狠狠一脚踹。刘德才像脱离了平板车的咕噜一样滚到了一边。
刘德才的声音带着无限悲凉,岁月已经把这个老人折磨的不成样子,我实在不忍心再逼他,只好软了口气对他说:
刘德才听到响声,赶忙跑出来,看到怒气冲冲的村民,吓得张大嘴巴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我们没有抓住人家的证据。”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平时门可罗雀的刘德才的破院子,今天却挤满了整整一个村的人,甚是热闹。
“这个您放心,我们从医的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不会把病人的私事当笑话说出去的。”我说了句好话,弥补刚才刘德才因无奈丢掉的面子。
“有话好好说,我真没见到他家的猪。”刘德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他虽然对村民诬陷他感到愤怒,但面对一个村的人,发作就等于找死。
“把他抓起来,关进小木屋子里。看他招不招!”村长带头说话了。
小木屋之前是村子关押人的地方,在村子的最东头,孤零零地立在山上。解放前,但凡遇到偷东西的,劫道的贼人,都会被村民们送到里面,“教育”一番,算是村子里私设的监狱。解放之后,社会主义国家讲法,已经不允许那么做了,那间小木屋子就这样废弃在那里。
但今天,村长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刘德才关进那个早已废弃多年的屋子,一是因为刘德才是个老贼皮,村中人人看不惯他;二是因为刘德才在村里已经没有亲人,把他关进里面,不会有人反对。
或者说,已经没有关心他的亲人,因为刘德才还有一个儿子,并且这个儿子就站在人群中,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关进去,无动于衷。
就这样,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甚至不容刘德才解释,村民们就一起把他抓起来绑住,扔进村东头那间满是灰尘和霉菌的屋子里,日夜派人看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