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贺老太太相当用力地拍了一下桌板，一碗茶水哗啦一下便洒了大半，正四处乱瞟的小桂被吓了一跳，噗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连连的磕头，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便慌忙地求饶起来：“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啊！”
白幸也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目光下意识移上桌面便瞧见那茶水缓缓地往桌边流淌马上就要沾上贺老夫人的衣袍了。顾不上其他，白幸连忙伸出手将茶水往回拢，见收拾不住，只能将衣袖压上水迹才勉强止住了水的蔓延。
听着小桂的哭声，白幸心里是格外的愧疚与着急，他看着桌面上被水打湿的部分显出较深的颜色忽地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在桌边上写画出几个字。
“刚把你差给二奶奶，你就是这么服侍的？二少爷，二奶奶要是有什么闪失，你担待的起么！”贺老夫人还没发话，那吴婶就已经率先训斥起来。
白幸字写得很快，可他不敢贸然打断贺老夫人的训话，只能不停的转头去看跪在地上的小桂。
“小桂知道错了，小桂以后肯定不会离开二奶奶半步，老夫人，老夫人您大人大量啊......”小桂哭的眼泪鼻涕满脸，额头上都红紫了一片，看着相当可怜。
“行了。”一直沉默不作声的贺老夫人有些头疼的挥了挥手，似乎是被吵得不耐烦了：“拉下去发卖了吧。”
这下白幸是真的急了，正打算跪到贺老夫人跟前求她看一眼字，贺韦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悄站在了他的身边：“......你指望我祖母识字？”他声音轻轻的，带着许多的不屑。
白幸猛地回头，屋里的人视线全都集中在小桂身上，并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角落。
“......”白幸一口白牙咬得死紧，他实在不想求这个人，捏在贺韦手里的把柄越多，亏欠的人情越多，他以后在贺家就越是没有喘息的余地，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就要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二奶奶，二奶奶！您救救小桂吧，我还有吃药的娘在家里，她不能离了我啊......”小桂已经哭的劈了嗓子，两个家丁正往外拖拽着她，要不是小桂两手扒着门栏早就被人硬拖出去了。
白幸像是被人捏住了喉管，一种莫名的酸涩推挤着泪水往眼眶翻涌，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咬牙憋住了那股哭意，伸手拽住了贺韦的衣角。
“祖母。”边角传出男人的声音让满屋的嘈杂静了下来，贺老夫人循声看了过去，贺韦站在桌边，用那空了的茶杯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弟媳，可写了‘我喊她出门，她无错’在这儿呢。”
贺老夫人偏头看了过去，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一个丫鬟，发卖就发卖了，替个丫鬟说话......你倒是第一次。”说罢，她那张木板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的松动，露出个妥协的表情，随后又冷下脸来将目光落到小桂的身上：“既然如此，吴婶，拉下去好好教教规矩，教她以后别再犯了。”
白幸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虽说还是要受罚，可总比发卖去青楼要强上百倍。显然小桂也是这样想的，连忙跪在地上也不顾头上的红肿砰砰的磕了几个头，这才跟着吴婶走了出去。
乱糟糟的屋里终于清净了，贺老夫人疲惫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水迹未干的桌板上：“你还会识字，真是不错......”似乎是损耗了太多精力，她没有继续这个话头，而是站起了身来朝贺韦招了招手：“行啦，看也看了，陪祖母走走。”贺韦看起来心情不错，便顺了老太太的意跟着她出了远门。
哒、哒、哒。
拐棍杵地的声音在长廊里回响，下人都被喊退，只余下贺韦随着贺老夫人向前徐徐地走着。
“别再去招惹你弟媳，这么大岁数，要知道分寸。”
贺老夫人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和，显然，她对于这个玩世不恭，甚至有违伦理的贺家长孙，已经纵容到了可怕的地步：“前面两个都被你搞大了肚子，你又硬是灌了药生生地给打了去，你造下的孽不少了，怎么就不能自己娶一个回来，由着你怎么......不比如此强？”
“祖母教训的是。”
贺韦嘴上应着，却是心不在焉，他把玩摩挲着拇指上翠绿的指环，反口问道：“可他一个男人，我又能做什么？”
“你......哎。”
贺老夫人无奈的摇头叹气，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孙子在京城里是个怎样的名头，可她毕竟妇道人家也不好指名道姓的管教这些：“他总归是贺家的血脉，丑事若是有一天传出去有辱门楣，你...好自为之吧。”
“当然。”
贺韦答着，狭长的眸里是浅淡的鄙夷：“我自然，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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