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国事的疯狂,让裕州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不分昼夜的总攻,不是一句空话。
白天,官军的衝车和新建好的攻城塔,在箭雨的掩护下,一遍又一遍地衝击著北门。起义军则依託著城墙和巷战工事,用长矛、滚石和销魂散拼死抵抗。
夜晚,当城楼上的战斗稍歇,刘承宇的夜鼠小队,又会如同鬼魅般出动,用无休止的骚扰,剥夺官军最后一点休息的权利。
双方的士兵,都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被消耗著。
尸体,在城墙下和街道里越堆越高,甚至来不及清理。鲜血渗入泥土,让整座城市都散发著一股甜腥的气息。
刘承宇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他的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依旧像寒潭一样,平静而冰冷。
他像一个冷酷的棋手,不断地调动著自己手中每一颗所剩无几的棋子。
“西二街的路障被突破了,让罪军营的第三队顶上去,守住巷口,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立刻后撤!”
“告诉弟兄们,陶罐省著点用,优先招待那些企图爬墙的官军!”
“伤兵营那边,所有还能动的轻伤员,都组织起来,负责运送石头和沸水!”
他的每一道命令,都精准而有效,最大程度地榨乾了这支孤军最后一点潜力。
士兵们已经不再思考,只是机械地执行著命令。他们对刘承宇的信任,已经上升到了一种近乎信仰的高度。因为他们亲眼看到,每一次,只要按照刘参谋的部署去做,他们就能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杀伤。
然而,人力有时而穷。
激战进入第三天,起义军的伤亡,已经超过了三百人。能继续战斗的士兵,只剩下不过数百。而他们储备的箭矢、滚石和销魂散,也快要见底了。
更糟糕的是,城外的官军,在付出了数千人的伤亡后,终於將一座高大的攻城塔,推到了距离城墙不足二十步的地方。
一旦让它靠上城墙,官军的精锐就能源源不断地衝上城头,巷战的优势將不復存在。
裕州城,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
与此同时,在裕州城以西,百里之外。
李自成的主力部队,正在一处隱蔽的山谷里休整。
大军的氛围,却与裕州城的惨烈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懒散。
大部分將领都认为,他们已经成功摆脱了官军主力,刘承宇那千余人,恐怕早已化作了飞灰。
刘宗敏,李自成麾下最勇猛善战的闯將,刚刚从自己的心腹斥候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你说什么?!”刘宗敏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双眼瞪得像铜铃,“裕州城……还在坚守?而且,还让官军主力寸步难行,伤亡惨重?”
“是……是的,將军。”斥候被他嚇得瑟瑟发抖,“小的亲眼看到,官军的进攻不舍昼夜,但城头还飘著咱们的旗!城里喊杀声震天,官军的伤兵营都快住不下了!”
刘宗敏鬆开手,巨大的震惊之后,是狂喜!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对战机的把握,却有著野兽般的直觉。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著什么!
练国事的数万主力,被区区一千人拖在了裕州城下,进退两难,士气和体力都消耗到了极限!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天赐良机!
“走!跟我去见闯王!”刘宗敏一刻也等不了,拉起斥候就冲向了李自成的中军大帐。
他闯进去的时候,李自成正和宋献策等人,围著地图,商討著下一步该去打劫哪个富庶的县城。
“闯王!”刘宗敏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嘶哑,“天大的好消息!裕州城未破!刘承宇和李过,拖住了练国事的全部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