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因刘承宇的到来而凝滯了片刻。
练国事將手中的《孙子兵法》轻轻合上,放在桌案一角。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著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作为阶下之囚,他没有丝毫的卑怯,反而像是一位在此处静心读书的宿儒。
“刘参谋如今军务繁忙,百废待兴,竟还有空到我这败军之將的居所来。”练国事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请坐吧。”
他指了指对面的那张木凳。
“先生客气了。”刘承宇没有推辞,依言坐下。他看著桌上那盏油灯,灯芯燃烧著,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若非先生在我昏迷之时,仗义相助,安抚军心。那些降卒,恐怕早已在城中生乱,战火再起。现如今城內和平安定,也多亏了先生。”刘承宇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激。
“此次前来,便是特意为了表达感谢之情。”
这番话让练国事微微一怔。
奇怪,竟也听不出这年轻人有半点虚情假意。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成王败寇,刘参谋不必如此。如若有事相问,直说便可。我那数万大军,如今已是你的兵,我本人,也不过是你案板上的一块肉,何时下刀,全凭你心意罢了。”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有事想问。
刘承宇亲自提起桌上的粗陶茶壶,为练国事面前那只空著的茶杯续上水,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裊裊升起的水汽,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先生,”刘承宇將茶壶放下,神情变得无比郑重,“承宇绝无取先生性命之意。不过,今日確是有一事不明,想请先生助我。”
“助你?”练国事眉头微蹙,“我还能助你什么?”
“助我用人。”刘承宇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名册。那是这几日,从降卒中统计出来的、所有百户及以上军官的名单。
他將名册,推到了练国事的面前。
“我军新胜,正是百废待兴、用人之际。这一万一千余名留下的弟兄,总归是要重新整编的,因此也更需要有得力的將领去统率。”
“但我……”刘承宇坦然地看著练国事,“我对他们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谁是忠厚可靠之人,谁是油滑奸诈之辈;不知道谁有勇无谋,谁又智勇双全。”
“而先生你,与他们朝夕相处,对他们的品性、能力,了如指掌。所以,我想请先生,在这份名册上,为我圈出那些……人格可靠,且有领兵之能的將领。待我军重组之后,我想继续让他们领兵,让他们人尽其才。”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那灯芯,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
练国事低头看著那份名册,仿佛没有听到刘承宇的话。但刘承宇能看到,他放在桌案上的手,指节正微微收紧。
许久,练国事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直刺刘承宇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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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参谋,”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你就不怕,我为你圈出的,都是些对我忠心耿耿的死士?你就不怕,他们今日受你之命,明日便在阵前倒戈,取你首级?”
这个问题,尖锐而致命。
刘承宇却笑了。
“怕。”他坦率地承认,“但很巧,我平生最敬忠勇之人,我更怕的是,因为我的猜忌和无知,用人不明,任人唯亲,而埋没了真正的人才,寒了万千將士报效的心。”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迎上练国事的审视。
“承宇想要的是一支雄师,要的就是忠诚猛虎,而不是一群被拔了牙、去了爪、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的绵羊!那些对先生您忠心耿耿的將领,恰恰说明了他们的品性——重情重义。这样的人,我能想到的就是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用武之地,至於他们反馈给我的是报復还是奉献......”
刘承宇微微一顿,双手抱拳,“我不愿多想,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一切交给天意。”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年轻人倒是有点东西”,练国事心念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