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今日既然敢来向先生请教,便是將一份信任,交到了先生手上。至於先生是选择相信我,为那些跟隨你多年的弟兄们谋一条生路;还是选择怀疑我,让他们继续在这营中,蹉跎岁月。”
刘承宇顿了顿,將话语权,又拋了回去。
“全凭先生,一念之间。”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端起茶杯,平静地啜饮著。
他知道,自己能说的,已经都说了。接下来的,便是等待。等待眼前这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做出他的选择。
练国事认真地盯著刘承宇,仿佛要將这个年轻人的灵魂看穿。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疲惫,看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更看到了……一种他从未在任何起义军首领眼中看到过的东西。
那不是野心,不是欲望,而是一种近乎於理想主义的……未来。
这个年轻人,似乎是真的想做一番大事。
练国事的心,动摇了。他想起了自己那些驍勇善战的部下,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跟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兵败之后,他们的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这是他这几日来,心中最沉重的枷锁。
刘承宇此刻给出的,或许真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能继续作为一个军人,发挥本领的机会。
他缓缓地,伸出手,將那份名册,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手指,在那些熟悉的名字上,轻轻划过。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张鲜活的面孔,一段共同浴血的记忆。
刘承宇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著。
“笔。”许久之后,练国事终於吐出了一个字。
刘承宇心中一动,立刻將桌案上的毛笔,蘸满了墨,恭敬地递了过去。
练国事接过笔,却没有立刻下笔。他抬起头,最后问了一句:“若我今日为你圈点,他日,你可会后悔?”
“先生的眼光,承宇信得过。”刘承宇答得斩钉截铁,“先生的品格。我亦信得过。”
练国事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意。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手腕微动,开始在那份名册上,用硃砂墨,或圈,或点,或在名字旁写下简单的批註。
『陈默,勇猛,善冲阵,谋略稍欠。』
『王启年,沉稳,善守,可为营官。』
『……』
烛火之下,一个昔日的敌人,正在为他的胜利者,亲手挑选著未来的基石。这一幕,若是传扬出去,足以让世上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
看著练国事专注的侧脸,刘承宇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这位亦敌、亦师、亦友的先生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毫不吝嗇的给予自己帮助。
他等待著,等待著练国事放下笔的那一刻。
当练国事將最后一名將领批註完毕,轻轻放下毛笔时,刘承宇再次开口。
“先生,承宇还有一事相求。”
“等会,又有一事?你刚来的时候就说有一事,一事给你做完了,你又有一事。你有完没完?”练国事在心里疯狂开骂。
“罢了,不跟你计较,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你说吧,”练国事语气平淡的说到,似乎毫无波动。
“此事,关乎的不是军队,而是这裕州城內,数万百姓的民生。”
练国事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刘承宇站起身,对著练国事,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承宇恳请先生,能出任裕州……民政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