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谁都清楚朝廷现在的窘境。孙传庭的主力,正在陕西追剿高迎祥的残部,无法抽身。寧远边境还要驻防,抵挡后金。而京营的兵,早已烂到了根子里,拉出去不过是给那刘承宇送人头、送装备。
至於钱粮……
温体仁一想到户部尚书那张哭丧脸,就觉得一阵头疼。国库里,已经饿死耗子了。
打,是打不了的。
至少,现在打不了。
可不打,难道就任由这个刘承宇,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做大做强?
这无疑,是在养虎为患!
温体仁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著。
“嗒……嗒……嗒……”
书房內,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他不是崇禎,也不是孙传庭。作为一个在党爭中浸淫了一辈子的政客,他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剿或抚。
他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刘承宇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威胁,有时候也可以变成一张……牌。
一张,可以用来对付政敌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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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兵部尚书杨嗣昌,以及那个被陛下日益倚重的孙传庭的身影。
当初,在朝堂之上主张“假招安,真缓兵”的是孙传庭。
如今,招安失败了,这个责任谁来背?
当然不能是他温体仁。
“呵呵……”
黑暗中,温体仁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
他已经有了主意。
他重新铺开一张纸,提起笔开始写回信。
他的回信,比陈新甲的来信,要短得多,也……高明得多。
信中,他首先对陈新甲的辛苦与洞察,予以了高度肯定和讚扬。
隨即,他话锋一转,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对刘承宇的冥顽不灵、辜负圣恩,表达了极大的失望和愤慨。
最后,他给出了自己的指示:
“……招安乃国之大政,亦是陛下仁德之体现,岂可轻言放弃?汝既为特使,当有耐心,有恆心。当继续留在裕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务必……使其迷途知返。”
“至於调兵一事,兹事体大,非老夫一人可决。兵部、户部,皆有掣肘。汝当……静观其变,切勿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一封信,滴水不漏。
看似是告诉他调兵困难,实则是把“打不起来”的锅,甩给了兵部和户部。
而最关键的,是他让陈新甲静观其变。
观什么变?
自然是观那刘承宇,和西边李自成的变。
温体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
他现在,反倒不希望刘承宇那么快就被剿灭了。
他要留著这颗钉子。
留著他,去跟其余的反贼斗。
留著他,去消耗那些主战派的力量。
留著他,去做一个隨时可以拿来攻覥政敌的……把柄。
“鷸蚌相爭,渔翁得利。”
温体仁將写好的信,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
他对著门外,轻声唤道:
“来人。”
“將此信,八百里加急,送往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