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国事那句“既往不咎”,非但没有让堂內的气氛缓和下来,反而像是在滚油里泼了一勺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脾气最暴的周平第一个跳了起来,索性也不装了,指著练国事叫道,“一体纳粮?还要补缴三年的欠税?练大人,你……你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是啊,练大人!”钱万金也哭丧著脸,连连作揖,“我们……我们是真的不知情啊!那些田地,很多都是几代人传下来的糊涂帐,哪还算得清楚?再说了,这……这优免之权,乃是太祖高皇帝亲赐的恩典,您……您说废就废,这……这不合祖宗的规矩啊!”
“规矩?”练国事冷哼一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们鱼肉百姓,兼併土地的时候,怎么不讲规矩?太祖皇帝的规矩,是让你们这些读书人,去庇佑一方,不是让你们去当地头蛇,去当吸血的蛀虫!”
他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將几人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了下来。
赵元亨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没想到练国事竟然如此强硬,连一点迴旋的余地都不给。他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哭穷、诉苦的说辞,在这般雷霆万钧的政令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这已经不是在跟他们商量了。
这是……赤裸裸的最后通牒!
眼看著堂內气氛剑拔弩张,就要彻底失控,一直作壁上观的刘承宇,终於动了。
“咳咳!”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成功地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脸上带著一副“於心不忍”的为难表情,对著练国事拱了拱手,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
“练公,您先消消气,消消气。诸位乡贤,也都是一时情急,言语上有些冒犯,您老人家,宰相肚里能撑船,別跟他们一般见识。”
他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为赵元亨等人开脱,立刻让后者投来了几分感激的目光。
刘承宇转过身,又对著赵元亨等人,一脸诚恳地说道:“诸位,诸位的心情,承宇……完全能够理解。”
他嘆了口气,踱步到堂中央,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说句心里话,练公刚才说的那些弊政,听得我这个粗人,也是心惊肉跳。但我相信,诸位乡贤作为裕州的头面人物,绝大多数肯定都是心怀善念的,只是……就像刚才赵乡贤说的,被下面的人蒙蔽了,一时失察才酿成大错。”
他这番话,先是肯定了练国事的正义性,又维护了在座士绅们的体面,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台阶下。
赵元亨心中一动,立刻顺著台阶往下走,对著刘承宇长揖到地:“刘將军明鑑啊!我等……我等確实是有失察之过啊!”
“是啊是啊!將军明察秋毫!”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誒,大家先別急著认错。”刘承宇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转头再次面向练国事,眉头紧锁,仿佛在为什么天大的难题而苦恼。
“练公,您的这份草案,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裕州的长治久安,这一点,我刘承宇举双手赞成。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