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欲离京,亲赴贼巢。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足以炸毁整个京师的巨型炸弹,瞬间在朝堂之上,引爆了。
早朝还未开始,文华殿外,便已经黑压压地跪满了一大片人!
从內阁辅臣,到六部九卿,再到那些闻讯赶来的科道言官,几乎所有在京的官员,都来了。
他们一个个面色惨白,神情激动,那架势,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陛下!三思啊!”
吏部尚书谢陞,老泪纵横,跪在最前面,对著紧闭的殿门,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自古以来,只有贼寇乞降,何曾有过天子亲赴贼巢招安之理?!此举有损国体!有损圣威啊!”
“是啊,陛下!”户部尚书毕自严,也附声道,“裕州乃虎狼之地,那刘承宇更是心性难测!您乃万金之躯,系天下安危於一身,若是有个万一……置我大明江山社稷於何地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等死諫!!!”
劝諫之声,此起彼伏,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著一波,拍打著文华殿那朱红色的宫门。
那些平日里最擅长引经据典,口若悬河的言官们,此刻更是火力全开!
他们从“祖宗家法”,讲到“天子威仪”,又从“社稷安危”,讲到“人心向背”,引用的典故,上至三皇五帝,下至前朝旧事,恨不得將上下几千年的歷史,都给崇禎讲个遍!
其核心思想,只有一个。
去了,就是丟人!
去了,就是危险!
去了,就是对我大明二百年国体的最大羞辱!
然而,无论外面如何的声嘶力竭,如何的捶胸顿足。
文华殿內,却始终静悄悄的,没有半分的回应。
崇禎皇帝,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冰冷的龙椅之上。
他听著殿外那如同哭丧一般的劝諫声,脸上只有无尽的厌烦与冰冷的失望。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每当国家到了危难关头,每当他想要行雷霆之举,试图挽救这艘即將沉没的大船时。
站出来,第一个反对他的,永远是这群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只顾自家私利的……所谓忠臣!
有损国体?
大明朝的脸面,我不知道是谁损的,总之不是我。
以身犯险?
朕若是再待在这紫禁城里,听著你们这群废物,天天扯皮吵架!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崇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左良玉那封血跡斑斑的罪己书,是孙传庭那封推三阻四的塘报,是户部那永远空空如也的帐本……
他累了。
他是真的厌倦了。
他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党爭,厌倦了这种无意义的扯皮。
他知道,再依靠眼前这群人,大明就真的没救了!
他现在,他寧愿鋌而走险,去赌一个渺茫的未来。
也不愿,再被眼前这群庸医,给活活耗死。
“够了。”
许久,殿內,才传出了一个沙哑而又疲惫的声音。
殿门,缓缓打开。
王承恩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手中捧著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看著底下跪著的满朝文武,缓缓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朕意已决,不必再諫。”
“著內阁首辅温体仁,辅政。京师一应军政要务,皆由温爱卿,代朕处置。”
“著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择精锐一千,护朕南下。”
“三日后,启程。”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
整个文华殿外,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大臣,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一般,呆呆地跪在那里。
他们知道,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