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薛凛,吃药。
至于药是哪儿来的,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谢钰根本无力去细想。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琥珀的包裹中他早下意识地选择了信任。
凉水裹着药片滑过干涩的喉咙。再度躺回枕上时,谢钰好似又听见那人道,
“吃点东西吗?凛哥找人弄了点粥过来。”
不吃了,好累。
奈何话根本不及出口,沉沉睡意又如灌铅般涌向四肢百骸,将谢钰再度卷入滚热而无边的黑暗……
林骸是故意的。一夜未眠加之整整一日的强制上工,薛凛只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已经临近枯竭。
是莱克多巴胺的后遗症吗?
周遭的一切都似是分崩离析的。疲惫的大脑安在亢奋的身体上,所有的神思则停留在46号房——
还好,至少谢钰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威胁。
尽管林骸有意将自己支开了,但有方炝守着,出事儿自己会知道。
熄灯前夕,薛凛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牢房前。
“进去。”
后背被狱警猛一推搡,薛凛已经顾不得耍脾气。视线迅速一扫,见谢钰仍如早上那般沉睡着,方炝则不知从哪儿整了本书躺在对面上铺。
直到铁门落下,薛凛率先走向床边探了探谢钰额头的温度。万幸,总算不再是烫手。床单泛着潮意混了些红色,应该是之前发过汗。
“凛哥。”
另一边方炝也从床上翻了下来,走近时目光有意避开了床上人,一五一十道,
“谢钰他一口粥都没喝。按你说的总共吃了两次药,下一次差不多是凌晨三点。另外他中午和晚饭前都发了汗,估计蛰着伤口了,疼醒了几次。”
“嗯。”
薛凛应了声。他刚冲完澡身上还有些凉意,见谢钰下意识地贪凉,脸侧往自己掌心轻轻蹭了下。
心念被不经意地撩拨,指侧停留一瞬,薛凛还是收回手往床架一靠,转向方炝道,
“如果明儿我还被支开了,还得让你在这儿看着。”
“没问题的,凛哥你交代就行。”
方炝笑了声,话锋一转有些尴尬道,
“那,我再去找兄弟们换个房?……”
“没事。”薛凛径直断了他的话,垂眸摸了根烟叼嘴里,含混道,
“快熄灯了不好换,睡这吧。”
这两天熄灯后监狱都安静得格外早,只偶有些细细碎碎的交谈声。
薛凛心下了然,但也没心思去管那些杂猫碎狗会如何议论自己和谢钰的关系。毕竟人在自己床上昏迷了一天一夜,这几乎等同于公开自己的感情了。
不过都无所谓。人活着就行了。
黑暗中薛凛坐在床尾,后背靠墙,右腿曲起踩在床边,顺带也帮谢钰压住了被角。
薛凛累得发慌,奈何心脏剧烈地跳动下好似烧出了一团火,愣是燥得他毫无睡意。索性又从贴身的口袋中摸出了那颗牙,胳膊随意搭在膝上,翻手间细细摩挲——
两个小时,谢钰就攥着这么个破玩意儿。
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是怨恨自己,还是……算了,其实爱恨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薛凛还是更倾向于,谢钰压根什么都没想。
于那时,这颗牙更像自己被剜去的理智。谢钰只是握住了它,在心里默念成千上万遍“撑下去”,用超乎常人的毅力寄托生的希望——不掺感情。
一颗牙算不得谢钰的回应,奈何激起的却是自己的无尽涟漪。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那于他们太过遥远虚妄,唯有一个人的心动才是最真实。而自己那颗疯狂跃动,无歇无止的心跳即是证明。
…总之,心动得快死了。
掌心攥紧,薛凛淡淡扫了眼床头蹙眉沉睡的谢钰。
这人一直发烧不退也不是办法。至于身上的皮肉伤口自己也都舔舐过了,能看得出比昨晚要好一些。
薛凛思索着移开目光,又看了眼斜对角的上铺。方炝背着身呼吸平缓,看着像是睡熟了。
犹豫一瞬,薛凛还是将那颗牙收了起来,一撑起身。
谢钰的意识仿佛被困在炎炎沙漠中的一团小旋风。
他在暴晒下原地打转,飘忽着无处可逃。直到不知何时,层层砂砾开始隐隐震颤,另一团无形的清风倏然闯入!
偶有粗粝的砂石刮起阵阵刺痛,但很快又会被清风抚平。它很温柔,与自己缠绕着像共舞。它也很有力,托起自己不断升向高空,旋转漂浮。
他们越飞越高,飞到天空的尽头连氧气都变得稀薄。直至在隐秘的水渍声中,谢钰听见自己身体发出的细细轻哼。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