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桢抓了一把她的小辫子:“你不羞羞,你陪着二哥哥走?”
鸣玉道:“那有何不可,鸣玉正好出塞外玩一玩儿!”
怀桢蓦地一惊,松了手,脸色也白了。“乱讲话。”他色厉内荏地批评鸣玉。
傅贵人看他们兄妹顽闹,心下也宽了几分,笑道:“待阿枳出外,阿桢也可以在朝中求个职位,历练历练,也帮衬一下你哥哥。”
“是。”怀桢应了,又抱住傅贵人手臂撒娇:“母亲您就不要操这许多心了,我同哥哥心中都有谱的。”
“是是是。”傅贵人笑道,“忘了你们都是大人了。当年在中山国的王宫里,我带着你们兄弟两个,成日提心吊胆……”
只说了一句,面容已暗淡下来。怀桢忽然道:“是父皇始乱终弃。”
傅贵人拉了他一下。“也不尽然如此。”她悠悠地道,“我出身低微,他娶我时,我便知道自己做不了王后,更遑论皇后。后来有了钟若冰,一切便很清楚了。”
怀桢冷笑,还未顶嘴,怀枳先低喝一声:“阿桢。”
怀桢看他一眼,却还是说了出来:“母亲,您有我们爱您,我们四个人才是一家。”
“……当然。我们四个人才是一家。”傅贵人惶然笑看他,眷恋似地摸了摸他的脸,又牵住怀枳的手。母子四人,一时凑得近了,气氛却有些哀伤。“我只是时常感到对不起你们。钟将军那么厉害,可以帮皇上鼎定天下,而我,把你们的舅舅都折进去,也没有分毫建树。我总是怕,怕我……万一死了,你们分崩离析,可怎么办?”
怀桢听到这一番话,一颗心好像被抛进大海,飘飘荡荡,时刻有沉没的危险。应当安慰一下母亲的,上一世的惨事,这一世他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但他却开不了口,下意识抬眼去望哥哥,好像希望哥哥能在此时挺身而出,给母亲一个保证。
哥哥的确站出来了。他伸出手臂,揽住母亲脆弱的肩膀,目光扫过怀桢的脸又收回,柔声地道:“不会的,母亲。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离。”
兄妹三个哄着母亲吃了些东西,鸣玉为了母亲开心,甚至还唱了一支歌儿助兴,一家四个融融泄泄,好像都忘了外间的阴霾。待终于送走傅贵人和鸣玉,怀桢关上外头的殿门,回来又叫了一声:“哥哥。”
怀枳坐在席上,抬眼看他。
终于肯看他一眼了啊,方才那么冷清清地摆脸色,还叫他住嘴。怀桢在怀枳身边一掀衣襟坐下,怀枳倒也没有闪躲,只是目光有些疑惑。
有什么好疑惑的。怀桢好笑地道:“哥哥的床还在吧?”
怀枳又像被烫着一样移开目光,“嗯。”
怀桢故作轻松地道:“我们兄弟两个,一起睡觉的时日也不多啦。”
“你不是说,”怀枳慢慢地道,“我要走便走?”
怀桢做作地睁大眼睛,“你为这个生气?”
怀枳道:“我不该生气?”
怀桢道:“哥哥你好幼稚。”
怀枳终于笑了。可是这笑却让怀桢看不懂。怀枳随手拖来一只小箱子打开,里头好几只银酒瓶,他正要取出来,被怀桢拦住:“你伤口还没好,不能喝酒的。”
怀枳眼帘微垂,嘴唇柔婉地一启:“你是要管我?”
怀桢讷讷缩回了手,“只是提醒你……你不用我帮你换药吗?”
“不用。”怀枳道。
怀桢不明白哥哥今日为何如此,没来由感到失落,却还用上自己惯常的耍赖伎俩:“那我瞧一眼总可以吧?”说着就去拉扯怀枳的衣带,又像讨好一般摸了摸怀枳的腹肌,竟被怀枳一把抓住手,扔了开去。
怀桢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哥哥。哥哥别过脸,生硬地道:“不可以。”
他素性温和,对弟弟说出这样的话,已可算是凶巴巴了。怀桢可受不了这个,当即追问:“为什么?”
怀枳咬了咬牙。尚未回应,怀桢却又转到他面前来,逼迫他看向自己。“我早就想说,你这一向,都奇怪得很!”
奇怪?自己很奇怪吗?
怀枳不得不直视着自己的亲弟弟,又觉出一层命运滑稽的趣味。他们血脉相连,原该是最懂彼此,但弟弟这副模样似最天真,又似最暧昧,他根本拿捏不定。自那冲动的一吻之后,他们很少再亲密,弟弟也毫无知觉。今日在上林苑,弟弟当着帝后的面贬损他,待回来了,却又要当没事人一般关心他、依赖他。
弟弟根本不懂,所以才说他奇怪。
“你就那么想看?”怀枳轻轻地问。
怀桢不明所以地笑起来,便露出两颗虎牙:“不给我看,你要给谁看?”
自己的弟弟,真可恨啊。怀枳心头的怜惜、眷恋、酸苦、惆怅,搅在一处,竟然奇特地混杂成一种躁动的愤怒。然而他越是愤怒,声音却越是轻柔,像春天里转瞬即逝的雪花:
“那——你亲我一口,我便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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